小年以后，林秀丽又带着温冉回了老家。温冉凭印象沿着泥路走，走到一座破旧的土屋面前才停下了脚步。

残垣断壁的屋子四周边长满了杂草，墙壁上的黄土块成片地掉落，裸露出了墙体的砖块，屋顶的瓦片破碎不堪，布满了灰尘，唯一的一扇木门紧锁着，门的一角已经残缺。温冉只好扒开窗户往里面环顾着，屋子里除了几个破碗和锅灶空空如也，四处都是蜘蛛网。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温冉心揪了起来，顾不上一切，快步往家中赶去。走进自家的院落，就看见温齐年赤着上身坐在门槛上，地上有一张摊开的黄色油纸盛放着棕黑色的烟草，他搓了一小把塞进了水烟筒的烟嘴里，擦着了根火柴点燃了那把烟草，才举起了烟筒用嘴从另一端吸取。他每吸一口都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水声，水的声响韵律随着烟嘴口忽明忽暗的火苗起伏着。烟雾从嘴里慢慢吐出来，缭绕在男人脸旁，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深吸一口烟，忧虑也随之消散。

温冉离温齐年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就停下了，不再往前走，她对味道最是敏感，一贯反感烟味，水筒烟的烟味又从来都是最浓烈的，所以温冉不敢太靠近，不靠近不代表她不能开口问。

"爸爸，海棠姐家怎么没人，他们都去哪了"

温齐年缓缓吐出了一口烟，缄默了一两秒后才说道，

"他们一家早就搬走了。"

"他们搬到哪去了"

"不知道。"说完又猛吸了一口烟。

温冉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门的，现在她一个人漫步在过往的乡径小路上，风景依旧，却已物是人非。熟悉的乡景勾起了她为数不多的回忆，零散的记忆碎片拼凑起了一句句承诺。

"下次你来我带你去煮竹筒饭吧，到时我一定在..."

温冉依稀记得海棠是这么说过的，终究是世事难料，她最终又是一个人了。可惜知音世所稀，只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

没了王海棠，温冉一个人在乡下的日子也不快活，林秀丽见状就早早带她离开了。

刚一回到外家，房门前堆积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人不停地往外搬杂物。

"爸，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老人怀里抱着一打旧报纸，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提着一只破旧的电饭锅，迈开腿跨越了那堆杂物。

"你妈让我喊人来收废旧杂物呢。"

"我房间也有一大堆杂物要收拾，你们等等我。"

糟了，收废品！温冉一溜烟儿钻进了屋子里，领先林秀丽一步抵达了房间。翻箱倒柜找着那只绿色的小狗。林秀丽收拾房间的时候总是不经过她的同意就随意丢掉她的玩具以及各种书籍和小玩意。她必须要抢先一步把小狗藏起来，不然就会被妈妈丢掉了。她的母亲从不允许她的房间出现任何带有毛的玩偶，是自己一再坚持才逼不得已留下的。但哪天妈妈要是心情不好，这只小狗可能就要跟自己永别了。其他的玩具丢了倒不打紧，唯独它不行。

可任她掘地三尺，也还是没有见到小狗的影子。温冉一抬头就看到林秀丽冷眼静看着自己。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却仍问道，

"妈妈，我的玩具小狗呢"

"一回来就找这个，先去洗手吃饭。"

林秀丽对温冉说话的语气总是命令式的，以往温冉都会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但这一次没有，温冉站在原地没有要走动的意思，她抬起头直视着林秀丽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我的小狗去哪了"

"你去不去吃饭！"林秀丽有些恼火，温冉这个样子像极了那个男人不好掌控的一面，让她最是反感。

"我去吃饭，你就把小狗还给我。"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林秀丽冷冷地盯着她。

"那你说你把玩偶放哪了我就去吃。"

"我丢了。"林秀丽被问得不耐烦，便脱口而出。

丢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一记重拳击中了心脏。温冉鼻子一酸，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从脸颊滑落。这只玩具小狗陪了自己一年多了，每当夜晚空无一人时，她总是抱着这只小狗偷偷哭泣，眼泪浸湿了玩偶的耳朵，她不忍弄脏它，便又放回了枕头旁。这一年多里，只有它陪了自己无数个孤寂又凄冷的夜。已经成为了生活一部分的东西突然没了，就像失去了身体的某一重要器官，你没了它不行，它也不能没有你。

它也是唯一一个除了家人之外的人送她的礼物。她真的很想珍惜杨闵送给她的玩偶。这是礼仪也是情分。既已收下，怎能随意丢弃，这是糟蹋她人心意的行为。而她的母亲却在她不知情情况下，代替她丢掉了玩偶。这让她如何不恼怒，心疼，更多的是感到不公平。但林秀丽是无法理解这些的，哪怕她能够理解，也会拒绝去理解。

"你为什么..要把..它丢掉"温冉哽咽着，说出的话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