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嘀咕说大人怎么这么麻烦,有什么事不能亲口说,非要猜,崔大人说:‘因为他们是大人,有的事不能说,因为说了会藏不住。’”
她觉得崔大人说得鞭辟入里,因此记忆很是深刻。
周涣沉默良久,道:“你雨师姐姐平时喊得不是很顺口吗?”
“你雨师姐姐也不是喊得很顺口吗?”宋宋反击,“我知道阿靖是雨师姐姐的小名,可我喊不得,八宝喊不得,大黄喊不得,就只有师父你喊得,现在你又不让我喊她师娘,师父你是不是有点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而且你有时也会喊雨师姐姐,你当师父的喊人家姐姐,我当徒弟的也喊人家姐姐,这不是占了你和师娘的便宜吗?”
若说师父只是伶牙利嘴,那她宋某人就是铁齿铜牙,宋宋觉得这下能把师父怼得哑口无言,但没想周涣停下,只是对她难以置信地说:“你居然知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宋宋愣了愣,不满道:“我感觉有受到冒犯哦!”
他才不管徒弟有没有真受到冒犯,只嘱托一句此称呼轻易喊不得,便走到房间推开房门,雨师妾正好放下杯盏,和他四目相对。宋宋大抵是真生气了,并没有跟来。周涣松了口气,坐在面前。
“我……”
“我……”
没想到两人同时开口,雨师妾愣了愣,道:“你讲。”
周涣轻声道:“……宋宋口无遮拦,刚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嗯了一声,周涣早料到她会是这样反应,却有些失落。童言无忌,又最是直白,不知为何想起宋宋的胡说八道,对她……罢了,自己对她只是同行之谊罢了,
静得只能听见呼吸,似乎太宁静了,雨师妾打破僵局:“你和你师门关系似乎极好,可以说说你的师门吗?”
“好啊,你想听哪些?”周涣抬起笑脸,注视着她如墨的双眼,心想大概确实没人能引起她半分波动,这样平静的一个人。
“你和你几个师兄学的本事各不相同,为什么?”
周涣解释:“无因为人多,无名山的人许多是孤儿,像云师兄那种因为特殊原因迫不得已上山的人极少又极幸运。那么多的弟子,总不可能个个都把门派功夫学得炉火纯青,对于想精益求精又有天赋的弟子,燕师伯才会收为入室弟子,耳提面命言传身教。”
昔日剑农一剑霜寒十四州,曾有樵夫见之猎熊罴,射石饮羽,出神入化。其后跟着一大一两两位童子,则为燕袖雪与孟惊寒。后来剑农因出剑不慎伤义士,恨极悔极誓避世不出,收留了几位孤儿,在小小仙山开创无名之派弥补当年之过。剑农其后收的那些弟子周涣等人尊之为长老,长老门下的普通弟子则唤他们师兄师姐,周涣在入室弟子里年纪最小,那些弟子喜欢在师兄前加个小字,喊小师兄。
“在其位,谋其职,入室弟子既然能接触燕袖雪孟惊寒二位,想来身上的责任也更重,绝非仅仅是求学这般简单。”漆黑瞳仁儿清楚映着他的容颜,雨师妾道。
“确实如此,无名山少说也有千人,大小事物加起来燕师伯常常是席不暇暖,所以基本上是入室弟子各司其职。”
雨师妾来了兴致,饶有兴致地听他讲大师兄好家长里短,二师姐好行侠仗义,三师兄精商贾之道,七师兄云湦擅琴棋书画,四师兄残影则精奇门遁甲,与他的兴趣爱好比较重合,所以被派去管理它山阵。
它山阵是山中的拜课灵阵。无名山长老多,弟子也多,弟子们可以自由择选中意的长老拜师,比如三长老擅风水堪舆,四长老擅医,拜完后弟子们今后则去对应的大殿上课。当然,如果想换个口味听听其他长老的课也可以,无名山很大宫殿很多,揣好笔和小本本从宫殿后门坐进去,不打扰别人就行了。
有的长老讲课风趣幽默,大受弟子们喜欢,这时候就需要动用它山阵。把滴漏定好点,让那天值夜的同窗把梆子敲响点,到时间了便上它山阵抢课,稍微慢点课满了只能在殿外头站着听扩音内容,惨得很。
还记得有一年燕袖雪临时开课,大家为了抢课导致灵阵崩溃,有的上不去有的下不来,学医的报了剑术长老的课,学剑的报了庖厨长老的课,兵荒马乱人仰马翻,残影大半夜被叫醒,胡乱抹了两把脸就去后山修复灵阵,事后混乱了好几天。
“哇,好惨烈的样子,除了残影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手管理它山阵了吗?”八宝探出头问。
周涣坦然道:“刚开始有很多,不过干了几个月后都不干了,说头顶有点凉。原本我见残影师兄辛苦想帮忙,被几位师姐劝回去,再后来就下山了。”
八宝咕哝道:“肯定是用脑太多营养没跟上,地府也有这种灵阵,有几个鬼吏去干了几天也回来了,回来时都戴着义发。”
八宝冥思苦想,想不通为何去了几天回来就戴义发,周涣却觉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么,担惊受怕地摸了摸头发,这时甲板传来极为热闹的吆喝与阵阵掌声。只见甲板处围了许多人,似乎有个江湖骗子,在里面行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