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忽就沉了声，眸底杀气翻腾：“倘若刚才是真的战场，我绝对不会留你的性命。你说的事我并不相信，是是非非待我回天庭禀明核实再做定夺，倘若有误，还请道长做好再与我战一场的准备，本将等着跟你彻彻底底打一场。”

脚下聚集越来越多的云气，最终载神的祥云逐渐没入云海，再也看不见。周涣松了口气，白鹿哐当坠地，大黄衔起长剑，摇着尾巴关心地看着他，周涣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之时微凉的身体接住他，拍了拍肩头的人：“你……”

“还活着，没见血。”周涣动了动，正好看见她的长发泼墨似的倾泻而下，心想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大黄转来转去，八宝也不躲铃铛里，探出头担忧地看着他。雨师妾外表冷静隐忍，心里何尝不刚刚平息了一场海啸，方才战毕的身体还带着滚烫，哪怕并未触碰心口已能感受到剧烈的心跳，但此刻，这种如实的感觉带来的只有万籁俱寂的平静与安定，告诉她没事，人没有离开。

“还能走吗？”

“应该是不能了。”

他在耳边低声叹了口气，太累了，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等待他的调息。风飒飒而过，枝叶碰撞，仿佛木灵在山间放歌，他阖上双眼聆听这种天籁，忽然想到什么笑起来，起初只是一声轻笑，随着更多的笑声从劫后余生的肺腑里逃出来。

宋宋抽了抽鼻子，周涣看了她一眼，伸手道：“宋宋，过来。”

宋宋倚言抱着剑踌躇着走过来，眼角还带了点红。师父要叮嘱什么呢？

周涣道：“我起初拒绝收你为徒，不止是觉得自己无力担负教养你的责任，还有一个原因——我们虽不是直接导致婆桫大损的罪魁祸首，可也有责任在身，澜沧因我们而死，你还怪我们吗？”

宋宋瞪大了眼，明白说的什么后垂下头。

“怪我吗？”周涣再问。

宋宋摇头：“错了就是错了，姑母对我有养育之恩，可是她做错事，假如我因为她的死而怪你，谁又因为先祖的死而追责她呢？”抽了抽鼻子：“更何况你对我好，你和雨师姐姐和大黄和八宝都对我很好。”

眼底浮升更多笑意，周涣忽然觉得这个孩子和自己的遭遇一样，都曾遭遇不测，可到头来都怪不了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立场，都有自己的苦难和难处，而他们只是恰好站在那个位置罢了。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发，道：“谢谢你刚才没来阻止我。”

“……”宋宋还是那样抱着剑，觉得有些受不住，她在外面闹得那么凶，师父却谢谢她。

“四师伯拜托给我们的事搞砸了。”周涣又道，颊边露出两个酒窝，“帮师父跑个腿成吗？回余府告知四师伯真婚期得推迟几天了，我和阿靖再待一会儿，稍后跟上。”

“嗯！”宋宋重重点头。周涣叮嘱大黄跟上，一路小心，宋宋带着讯息回去了。

其他人都离开了，万籁俱寂，只有两个人，悄悄话哪怕说得很小都能直抵心怀。这个姿势保持太久了，雨师妾动了动，他抱住人，手臂圈紧她的腰肢，想贪恋这种触觉：“别动。”

她果真不动，提醒他剑被宋宋拿走了。

“故意的。好歹得让四师兄知道情势的紧迫，才能不好意思怪罪我们。再说了——”他附耳说道，“剑虽然被宋宋拿走了，但还有你呢，担心什么。”

此刻周涣倚在她身上休息，二人离得太近，没有丝毫距离，有的话近在肺腑之间。

“……这种时候还能说这种俏皮话。”

“我会的俏皮话可多了，可不止这一句，你想听，以后都说给你听。”

身下的人没说话，没关系，就当默认好了，周涣闭上眼打了个呵欠，将头完全枕在她的肩上，“可是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就这样，一小会儿，醒了再跟你说，好不好？”

跟常清交手不是易事，想必他费了极大心神，她点头道好。他的唇角浮起笑意，仿若三月春光，近在咫尺距离让喷洒的热气巨细靡遗地扫过耳廓，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引发一次次心动。

“阿靖，谢谢你，刚才谢谢你……”半梦半醒间他说道。

她缓缓抬起手，掩盖那些惊涛骇浪的心跳，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