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韵很长时间都保持着这样一个动作,跪得直直的,就看着那块墓碑,像出了神一样,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舒微陪在她身边,既不问也不说话,她感觉得到妈妈心里有着很多不快乐的事情,这些不快乐,从她有记忆起,就一直存在着,她一直都不了解妈妈,秦旭阳,是她了解的妈妈的一件心事,也是她第一次从他人那里听到了妈妈的一些往事,但除此之外,她对妈妈的过往一无所知。
秦振祖打电话来,舒微只好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去接听,秦振祖说他那边没什么事了,下午就能过来找她,她也没问他为什么,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好,便将电话挂了。
舒韵终于动了一动,她将祭品拿出来焚烧,舒微想去帮她的忙,她却抬起了头来,声音略冷漠地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舒微没敢过去,只好将踏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舒韵也没忙碌多久,看着祭品焚烧完毕,她慢慢地收拾着一切,然后站了起来,跟舒微说:“走吧。”
两人一起下了山,回到了老房子里,舒韵打开买来的纯净水烧了一壶热水,她昨天去茶叶店买了一些茶叶,她拿了一撮茶叶放在她翻出来的紫砂壶里,然后开始冲茶。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下午就回去城吧,我也要回去了。”她一边冲茶一边说道,语速平缓就像她冲茶的动作一般熟练。
舒微心里一跳,抬眼看着她,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明天就走,”舒韵也看着她,很平静地说:“今年你就回家过年吧,国平总是念叨着你,你爸也挺想你的,别想太多了,多想无益。”
舒微怔怔地坐在那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是她出来工作这些年,妈妈第一次开口叫她回家过年,她的眼眶一红,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她站了起来,抓着包夺门而出。
她怎么还能将话问出口呢?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舒微跟自己说,这件事情就等过完年再说吧,她现在不能问,不能说,她不能。顺着街道一直往前走,舒微抹干脸上的泪水,越走越远,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去。
只是抬眼见到前面山里有间寺庙,想着进去庙里拜佛,不是说佛最能静心吗,即使心不静,可是拜拜总能心安一些,舒微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寺庙的方向走。爬着百多级的阶梯上去,舒微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她买了门票,便去大殿里拜佛。
她心里想说的话很多,可看着释迦牟尼佛像,那庄严而又详和的佛像,她却又什么都没有跟佛说,她能说什么呢,谁能帮她,她只拜了佛,从大殿中走出来,然后她在殿后的一个水池边坐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傅誉下了飞机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只静静地听着,也没说什么,隔了一会儿,秦振祖也打电话过来了,问她在哪儿,她便将地址跟他说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去哪儿,妈妈那里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索性还在庙里呆着,庙里今天的人也不多,山中的鸟声少了很多,正是一派庄静古朴的形象,她靠坐在朱红的殿柱下,看着那一池平静的水而出神。
秦振祖买了张门票出来,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间寺庙,略略打量了一下,便在四处找着舒微,寺庙还挺大的,他东走走,又西走走,没有半分的不耐烦,终于在一个水池边看见了舒微,他的脚步顿了顿,看着抱膝坐在那儿怔怔着出神的舒微,他的心情也沉了一沉。
走过去她身边坐下,挡住她的视线,他看着她,打量了一会儿她的神色,然后笑道:“怎么啦?有什么烦心事跑到庙里来了?”
舒微也看着他,他的脸色有些憔悴,像是一晚上都没睡觉一样,他虽然嘴角微笑着问她,可她也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有着烦心事,不止是今天。
舒微不想说自己的事情,但想听听他的事情,所以她说:“你现在有没有心情跟我讲一下你的心事?”
秦振祖笑了一笑,他看着远处的景色,然后低头在脚边捡了一颗小石子,手一扬石子便投进了池水里,起了小小一圈涟漪,然后没了动静。
他低着头,脚踩着另一颗小石子蹉来蹉去,叹了一声说:“我本来是不想跟人说的,不过看在你真心关心我的份上,跟你说说也可以,”他看着她,笑道:“量你也不敢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舒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微微跟他笑了一笑。
秦振祖看着远处,隔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我回来是来吊丧的,我亲生父亲的丧礼。”
舒微有些讶异,眉头也不明地皱了起来:“你亲生父亲?”
“没想到吧,我其实是我爸妈领养的,我亲生父母太穷了,在那个家里有五个孩子,我是最小的那个,所以他们不要我了,我爸妈把我领养了,把我带到大城市里去生活,我那时大概才三岁吧,”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只知道我是被我爸妈领养的,其实已经记不清楚谁是我亲生父母了,直到有一年我跟着我爸妈回来祭祖,走在街上,被人给认出来了,我也觉得挺好奇的,所以就跟着他走了一趟,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