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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翎是被冻醒的。

还未睁开眼,她就觉察到了骨肉间冷彻的寒气,以及针扎般的疼痛。

然后她忽然想起,今晚是月圆之夜。

她生来体质极为阴寒,平日便容易手脚冰凉,每当月圆之夜更是会浑身发冷、骨肉刺痛,严重之时甚至会疼到失去意识。

可偏偏她总是不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故而以往都是七色记着这桩事,每到月圆之夜就替她准备好暖炉之类的。

七色每次都说,阿翎的心像个筛子似的,什么都能漏掉,真不知道究竟什么东西能让她真正上心。

如今她忘了作准备,这一宿怕是难捱。

阿翎缩了缩身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脑袋埋进翅膀里。

如坠冰窟,如坐针毡,不亚于此。

阿翎紧闭着眼睛,努力平稳着呼吸,却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寒气自身体内部而生,她感觉自己每一寸肌肉都痛到麻木,连血管里都好像有千万根针,随着血液全身游走。

意识一点点抽离身体。

她却始终没发出半点声音。

周围越来越黑,阿翎感到自己似乎坠入了一个暗不见底的深渊。

周围全都是尖利的冰锥,她直直往下落,被冰锥划破了皮肤,鲜血汩汩流出来,瞬间就被冻住了。

寒冷渐渐将她吞噬,浓浓的疲惫铺天盖地袭来。她放弃抵抗地闭着眼睛,任由自己下坠。

直到……

一股温暖忽然注入血液。

源源不断的暖流,沿着血液流遍全身,解冻了所有肌肉器官,让她恢复了些许气力,也让大脑渐渐找回了意识。

阿翎小心翼翼地挪开翅膀,发现她正蜷缩在容淮手掌之中——他把她从笼子里取了出来,一手捧着她,另一手覆在她身上,给她输送灵力。

眼下这个情形,让阿翎有点想炸毛。

可容淮的灵力当真温热雄厚,让她的寒冷和疼痛都缓解了大半。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动了。

既如此,也就不好炸毛了。

灰雀安安静静地趴在容淮手中,微微阖上眼。

“没想到小雀儿会怕冷。”

容淮忽然低声道,而后顿了顿,声音更低。

“抱歉。”

阿翎不由得转过头看向他,有些诧异。

他这是在……向她道歉?

可这是她自己的毛病,和他有什么关系?

容淮把诧异的灰雀放到枕头旁边,侧着身子躺下来。他将一只手覆在灰雀身上,源源不断的暖流透过羽毛传递到血液中,流遍全身。

阿翎如今也睡不着了,便眯着眼小憩。憩着憩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事——

她既已从那笼中出来,何不趁此机会逃跑?

虽然若是没了容淮,她怕是要遭受一晚的寒痛折磨,可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当抓住才是。

打定主意,阿翎便一动不动地蹲了一会,而后,猜想容淮应该已经睡着了,便想往外挪。

不料刚一动弹,身上的那只手就把她给按住了。

阿翎暗道不好,悄悄一瞄,果然见容淮又睁开了眼睛。

“你都这样了,还要乱跑不成?”

他语气浅浅淡淡,阿翎的脑海里却忽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转瞬即逝,待她反应过来时,便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有一句话——

“下次再乱跑,看出了岔子谁来救你。”

语气浅浅淡淡,和容淮的语气如出一辙。

阿翎有些愣神。

容淮见灰雀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以为是自己话说的重了,不由得抿了抿唇,放轻了声音,说:“小雀儿,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明日身子好了再说,可好?”

阿翎看向他,只见他正认真地看着自己。

让她莫名地……下意识就想信任。

犹豫许久,阿翎终究在原地蜷缩着躺了下来。

只是转过了脑袋,不肯看他。

容淮眉眼微弯。

月色正好。

***

第二天一早,阿翎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笼子里。

阿翎:“……”

说好的有什么事今天再说呢?不要以为鸟听不懂人话就诓骗它啊!

果然七色说的没错,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还有一句什么来着?

哦对——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虽然阿翎不是很了解男子说谎和躺不躺床有什么关系,但如今看来,这话确实有理。

容淮拎着鸟笼,神清气爽地走出客栈房间。

“哟,公子,大清早的就出去遛鸟啊!”伙计殷勤地和容淮打着招呼,随后看了阿翎一眼,“啧”了一声,说:

“公子,您别怪小的多嘴,这养鸟啊得挑那种精气神儿足的、活蹦乱跳的才行!您这鸟打昨日就一动不动,今儿个更是没有精神头,这种鸟就算再金贵,它养着也没意思不是!”

阿翎蹲成一团,不想理他们。

容淮看了阿翎一眼,笑道:“无妨,天下珍禽再多,也只它一个合我心意。”

我信你个鬼。阿翎心想。

出了客栈之后,容淮便又开始了他的游手好闲。

一路摇摇晃晃,阿翎也没注意他都带着她逛过何处,只蹲在笼子里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笼子忽然被人撞了一下,阿翎一激灵,便醒了过来。

鼻尖萦绕着一股脂粉香气,阿翎一抬头,只见“锦绣阁”三个大字刻于匾额之上,金灿灿的,闪闪发光。

锦绣阁?

阿翎眼前一亮。

莫非这就是锦绣姑姑的府邸?!

想了想又觉不对——会有人把自己的名字当做府邸名字吗?这倒是少见。

不过无论如何,去看看总是万无一失的。

看来她得快些想法子逃走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