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眼神澄澈,眉目温和,一身俊挺的红黑色武士服,被烛火宠爱的圈进了明亮的光圈中,萧萧如松下风, 轩轩似朝霞举。而衣饰雪白的无惨,却被亮堂堂的灯火彻底地摒弃在了深沉的黑暗里。
“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
缘一一如既往的从黑暗中拉起了对方素白冰冷的手,把他们拢在自己的手心里。那双手常年冷得就像冰雪一样,缘一一直想要将自己的温暖和力量传递过去,让那双手彻底的暖和起来。
“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你。”
无惨拉了拉手,没抽出来,就像被最讨厌的日光给灼烧到了一样,无力地别过了眼睛。
“我会一直站在这里,挡在你的面前。”
油灯亮了一晚上,无惨的手中是一只绣着日轮花的荷包,这绣法还是以前打发时间向珠世学的。
荷包早已完成了大半,本来是准备送给缘一的18岁生日贺礼,如今却成了饯别的礼物。桌子上盛着一盘紫藤花,是用来填塞锦囊的香方。大抵没有比这更好的护身符了。
“鬼杀队的本部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
无惨静默的摇了摇头。
“人…妖殊途,他们应该会很讨厌我吧。”
“这个。”无惨的手中多了一只针角笨拙的香囊。
“里面是用来防御鬼怪的紫藤花。”
无惨叉着腰,强行撑出凶巴巴的样子。
“不许扔!”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缘一珍而重之的将香囊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带着一点羞涩的笑容,从紧紧握成拳头的手中露出来一只被手帕仔细地包裹住的锦囊,因为紧张被捏得皱巴巴的。
“之前不小心看到你在偷偷的做香包,所以我就找村子里的王婶学了一下做香包的技术。”缘一脸上的红晕渲染地越发深沉。
“这是最新的成品,前面的一直都做不好。”
无惨小心的双手接过,上面还残留着缘一温热的气息。香包里是初见之时忘忧草的香气。
【真是的,太过分了…你这样…我会舍不得离开你啊…】
隔着一道遮阳的房门,两个人挥手告别。和往常一样,就像是一次普通的远门。等到暮色降临的时候,又可以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鬼舞辻大人,非常抱歉,非常抱歉,请您原谅我,请您宽恕我,我们真的不知道那是您在隐居的地方!”
那些头一天晚上还耀武扬威的灭了全村的鬼们,现在五体投地的俯拜在了一个柔弱无害的少女面前,涕泪交加,浑身哆嗦着抖成了筛子,点头如捣蒜,恨不得回到过去掐死那个冒冒失失的自己。
“他应该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地方吧。”
无惨蹙着眉头,念叨着鬼所听不懂的话,遥遥的望着远方,只露出半张雪白的侧脸,清艳绝伦,神姿高彻。红玉色的瞳孔流光溢彩,又像是钻石,又像是冰雪,散发出森寒锐利的锋芒。
梦醒了。
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看得更加清楚,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人和鬼,鬼族的王者和人间不凡的剑士,他们被困在各自的枷锁中。两个人的距离就像是日与月,不过是在日月交替的黄昏获得短暂的相逢,然后因为不可抗拒的力道擦肩而过,被这天地的法则切割的明明白白。
如果还想让当初温馨的回忆,不会破碎在刀剑相向、你死我活的争斗中的话,这一别,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相见了。
无惨转过了身,背离着村庄的方向,渐渐的远去。
那个人一生都没能拥有什么长长久久的安乐,母亲早逝,兄弟离心,只可惜,这一次,却是不得不把他向着悬崖的方向再推近一步。
背后,被遗忘在原地的鬼们欣喜若狂,感激涕零的连连磕头,以为自己捡回了一条性命。
突然,他们就像是气球一样,渐渐地膨胀着,悬浮在半空中,“砰”的一声,伴随着泥泞的深红色粘液,崩裂成了千百块零零散散的碎肉残肢。
消失成灰的时候,他们嘴角庆幸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来,逐渐黑暗的视野中,只能看到无惨平稳的,逐渐消逝的木屐。
宽恕你?别开玩笑了!
贪婪残忍的东西,这块土地,不是你们这种肮脏的血脉,可以踏足污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