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语意神秘：“皇贵太妃放心，臣弟给您备了一份大礼，保证您待会见到后会感动涕零。”

阿木尔缓缓笑道：“你当哀家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妇么，还感动涕零？得了，别卖关子了，赶紧叫人带上了吧。”

僧格林沁正了正嗓子，冲殿门外呼道：“传惠逸法师觐见！”

阳光忽然变得格外温暖，温暖到将阿木尔内心的积雪消融成涓涓流淌的春水。

她激动地朝着一位身着素色缁衣，缓缓走来的比丘尼深情唤道：“佩儿！”

眼泪倾覆的佩儿向她行了个弯腰合十礼：贫尼白雀庵惠逸见过皇贵太妃，皇贵太妃别来无恙。”

遇见多年不见的闺仆，阿木尔一时间可谓百感交集，她匆忙走到佩儿跟前，用着哽咽的声音道：“佩儿，真的是你吗！哀家怕不是在做梦吧？”

佩儿重重地颔首：“是我！是您过去的家生丫鬟佩儿，娘娘，这些年您过得可还好吗？”

阿木尔笑着落泪道：“好，好！一切都好！你呢？在白雀庵一定没少吃苦吧？”

佩儿释然一笑，抖落心底封存多年的沧桑：“佛前敬香，吃斋诵经，远离了凡尘的困扰，怎还会觉得苦呢？”

阿木尔用着恳切的声音道：“堂庵的生活纵是再自在，也比不过在宫里享福啊。佩儿，不如你就别再回白雀庵了，哀家封你做三品诰命夫人，赐你家宅，允你一个安乐的晚年。”

佩儿的笑意如透过云层的光：“既已出世，又何必再入世？皇贵太妃，贫尼这些年已深受三宝训诫，对红尘不再恋往，您的好意，我恐怕不能接受。”

阿木尔垂下头，语意伤感：“哀家尊重你的决定，不过即便出世，哀家也不能委屈了你，回头哀家会派人好生装潢白雀庵，重塑佛身，也算是圆了我一番心意。”

佩儿止了泪，正了容声谢道：“贫尼谢过皇贵太妃。”

“儿臣恭请皇额娘金安，皇额娘万安。”也不知何时，奕欣与福晋芸褬已悄然而至。

阿木尔破涕为笑道：“瞧瞧，咱俩光顾着说话，都没注意到奕欣和芸褬来了，你们两个快快平身吧。”

奕欣打量了下佩儿，好奇地问道：“皇额娘，这位法师是？”

阿木尔慨然道：“这位就是额娘常常在你耳边念叨的佩儿姑姑，不过她现在已是白雀庵的惠逸法师了。”

佩儿道：“贫尼拜见恭亲王、福晋。”

芸褬微微低了下头，婉声道：“惠逸法师客气了，我曾听王爷说过，您在出家前曾是瑞亲王的格格，所以从辈分来说，您是我与奕欣的长辈，做长辈的像我们行礼，实在是折煞我们夫妻了。”

奕欣招手示意下人搬来几个宝匣：“额娘，儿臣特地命人从泰山、武夷山、长白山、白马尖等地寻得紫、赤、黄、白、黑、青六色百年灵芝各一株，期望您服用后，可以青春永驻，美意延年。”

阿木尔吃惊地打量着那一株株色泽如漆，香味浓郁的灵芝，感叹道：“一年芝龄为成熟，十年芝龄为上品，五十年芝龄为奇珍，百年芝龄乃世间罕物啊！哀家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这样的仙株异草！”

佩儿笑道：“恭亲王孝心感人，福晋温柔达礼，皇贵太妃，您能修得这样的儿子与儿媳，实在是好福气啊！”

“皇额娘的福气可不止他们两个，还有朕和皇后！”

众人循这声洪亮的声音望去，发现原是皇帝到了：“微臣（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笑容可掬地扬了扬手：“皇贵太妃大寿乃家宴，不必太过拘礼，都平身吧。”

众人道：“谢皇上。”

阿木尔在皇帝搀扶下落座后道：“皇帝来得这么晚，可是因为政务繁忙走不开身啊？”

皇帝笑道：“儿臣来得晚不是因为政务，而是为了给皇额娘挑选寿礼。”

奕欣道：“皇上精挑细选了那么久，想必一定择出了件上好的宝贝吧？”

皇帝的眉头挂起丝丝忧愁：“说来惭愧，朕虽然纠结了许久，但是并没有挑出一件觉得不错的寿礼。”

因为寿礼都是从内务府提出的，所以文庆当即用着不安的口吻问道：“皇上可是觉得微臣叫人送来的那些物件，都太不上档次了？”

皇帝宁和笑道：“不不不，东西都是上等成色的好物，只不过朕觉得皇额娘宫里并不缺这些奇珍异玩，名家字画。朕想要送的，是她老人家需要的寿礼。”

阿木尔唇角衔了份淡然笑意：“皇帝别废无用功了，哀家什么都不缺。其实这过寿啊，贺礼意思一下就行了，重要的是你们这些做儿子，做臣子的，能聚到哀家跟前，陪哀家说说话。”

载铨凝神片刻，缓缓道：“皇上，微臣倒是知道皇贵太妃缺什么东西。”

皇帝疑惑道：“哦？说来听听。”

载铨道：“皇上，皇贵太妃虽然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但是在这殊荣上还是缺了点火候。”

载垣反驳道：“皇上登基后，不仅奉皇贵太妃居寿康宫，还破格唤皇额娘，如此厚待尊崇，何谈殊荣有缺？”

载铨道：“皇上虽然以皇太后的方式孝养皇贵太妃，但名义上却仍然显露出嫡庶之别。微臣觉得皇上若真的感念皇贵太妃的养育之恩，不如直接尊封她为皇太后。”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脸色惊惶的皇帝向端华投以眼色，暗示他出声反对。

端华会意，旋即道：“载铨，你执掌宗人府，应当明白我朝奉太后者，不是皇上生母，就是皇考遗孀。皇贵太妃于先帝在世时只是侧妃，并非中宫，如果她仅以养母的身份封为皇太后，且不说于祖制不合，更会让已故的孝全成皇后难以自处。”

文庆道：“众所周知，孝全皇后崩逝后，后宫便一直由皇贵太妃执掌，虽然当年她只是副后，却也与主子娘娘没有差异。更何况先帝弥留之时，还把遗诏交给了她保管，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贵太妃在先帝心中已是皇上实实在在的母亲！皇上，微臣赞同定郡王的意见，尊皇贵太妃为太后！”

奕欣和僧格林沁等人见状，纷纷起身表态：“臣等附议。”

阿木尔道：“皇帝，哀家知道在你心中，孝全成皇后的地位无人可替，所以哀家决不勉强你尊我太后，一切都遵循你自己内心的想法便好。”

皇帝犹豫地望向懿妃：“杏贞，这事你可有什么意见？”

懿妃道：“皇上，大清最重孝道，皇贵太妃待您有再造之恩，于情理上来讲完全是可以尊为太后的。至于几位大臣纠结的祖制问题，其实皇上大可效仿顺治爷的做法。”

皇帝的眸中立时掠过一瞬明了：“虽然董鄂皇贵妃被顺治爷破格封后，但是却没有附顺治爷的谥号，之后也没有供神牌入太庙。皇额娘，如果您不介意儿臣效仿先祖这样做的话，儿臣也是可以尊封您为皇太后的。”

阿木尔淡然一笑：“嫡庶终有别，哀家明白，也知足。”

皇帝满意道：“谢皇额娘海涵！传朕旨意，皇考康慈皇贵太妃，温恭秉德，淑慎垂模，度着珩璜。侍宵衣而矢恪，仪昭圭璧，式星掖以流徽。璇闱表翊赞之勤，久隆恩眷，彤管协臧嘉之颂，益茂芳型。宜奉崇仪，用彰懿范。谨以尊封为皇考康慈皇太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