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章 被驯服的'狮子'(2 / 2)方国的复兴首页

“我看你的刀法,多有些戎人招式,这是为何?”

“先生好眼力!我这师傅本就是戎人,还曾是“狮戎”部族的一名百夫长,后来因为看不惯他们的人烧杀淫掠,和上司顶嘴,起了口角后,伤了人,有家不能回,只有逃进这终南深山,当了个猎户。”

“哦!原来如此,那你可曾见过他右胸纹上的狮子标记?”

“见过的,大夏天,在林子里,我们都经常光着上身的。”

“他叫什么?”

“大名赞文汉,只有一个儿子,和我一般大小,女人早死了。”

“这么说,你应该懂得戎人语言。”

“是的!”

疾如病干脆利落地答道。

说话间,俩人走到了水塘边。

远在百里之外的浐河,花子宣却一直在忙碌着,诊疗室里的戎人体温是基本控制住了,但人又说起胡话来,让花子宣刚刚稍微有点舒坦的心情,又变得略显紧张了。

“我不是尕怂,不是尕怂!不是......”

随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流下,小戎人越发不安起来,他双拳紧握,梦里的他,似乎受到了什么伤害,气愤填膺,左胸的伤口因为他混身上下的突然颤抖而又渗出丝丝血迹来,晏柯按照花子宣的吩咐,正用净布擦拭着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汗水和血丝。

“他怎么样了?还在说胡话吗?”

花子宣端着诊疗专用的竹盒快步走了进来。

“嗯,汗一直没有停,似乎在做什么恶梦!一直在自言自语,可说的话,我是一句都听不懂啊!”晏柯略显紧张地答道。

“这也是服药后的正常反应,咱们不必惊慌,反倒应该高兴,万幸的是,他总算醒过来了!”

花子宣边说边从盒中拿出一个绿色陶瓶,拧开后,将一种白色粉末小心敷在戎人左胸已被擦净的伤口上。

午后的戎寨,竹林的后院,巨子、韩松子和公输先生、范豹四人,正围坐在石桌边,边喝茶,边谈着话。

谈话的主题,就是如何处理这运回来的金矿石。

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由韩松子主持着会议。

他在会上提出,必须利用水冲力,才能加快筛矿进度,经过实地勘查,他认为只有从杏林后坡上的小水塘引水,顺着竹麻筒直入流板,一边冲刷泥浆,一边带动流板主轴的旋动。

至于流板,他建议公输老先生和范豹,细做改造,最好形成螺旋结构,以提高筛选产量。

公输先生频频点头,范豹对松子的整体思路赞不绝口。

大家就如何抓紧施工,又进行了精细谋划。

巨子自始至终,没有发表意见。会前他只说了一句,以后大事,均由少主定夺,不必报他。

范豹对巨子的话心领神会,其实,他在巨子近年一系列的人事布局中,已然明白了老人家的心思。看着自己的兄弟日益成长起来,他的心里也是心悦诚服、全力拥护的!

议完了事,巨子留下了松子。

“等选矿工程完成,我便在义堂里正式宣布由你接任巨子,你看如何?”

这又是一个让松子始料不及的问题,韩松子心里一惊,连忙起身跪下!

“您是数千墨徒心中唯一的巨子!我,今生、来世永远都是您的徒弟!如果师傅觉得我还够格,我就做好这个少主便是,我愿永在您的麾下,为我墨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至于巨子,弟子万不能胜任!师傅若要再说,徒弟便长跪不起!直到师傅收回成命为止!”

松子言毕,泪如雨下……

巨子慌乱俯身,急扶起爱徒,泪水也是滚滚而下!

“好吧,为师听你的就是!”

师徒二人,坐在这竹林之下,又细细商量起近期的几件大事来。

“松子,我刚接到代虎飞鸽传信,谈及“狮戎”,我已发信,让他今后听你一人之命,凡事均向你禀报。”

说完,巨子拿出怀里的密信,递给松子。

松子看了,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对巨子说:

“我打算派一人前往浐河,进一步了解详情。眼下,正好有这样一位合适的人选!”

“你定吧!”

巨子喝了一口清茶,微笑着说。

松子告别了师傅,回自己的院子去。

竹霄子在后院和童子待着,正等着松子,见少主忙完,便随在他身后,一起回家。

青石板路上,微风拂面,松涛阵阵,松子俯瞰着这景色壮丽的戎寨风光,心情却没有一丝轻松,只是隐隐觉得,面对这千钧重担、崇高使命,自已若没有几个好帮手,只怕会辜负了师傅的重望!

范豹、师仪、代虎、晏柯......一个个忠肝义胆的名字,迅速浮出在他的脑海中。

默默想着,他已步入松林旁边的石道。

院里,负责后勤工作的四五名墨徒,赶着马车,经山道,把他和其他人的粮米、衣物、床褥、漆俱送了过来,至于果蔬,按照墨家的规定,得自已动手去种。

松子打了招呼,让竹霄子去处理,自己叫来疾如病,进了议事房。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疾如病便神色庄重地走出来,随后,他又让竹霄子进了议事房,自已到院子最后面的马厩,牵出自己的黑骝戎马,等在后院门口。

竹霄子很快跑出来,把一袋子盘缠、一个鸽笼和一个沉沉的包袱交给疾如病,目送他策马而去。

疾如病的方向,正是浐河。

此时的浐河,不像戎寨那么秋风送爽,天气还有些干燥和闷热,晏柯见这戎人似乎安稳了下来,便准备出去透透气,凉快一会儿。

可他刚一拔脚出门,便听到床上的戎人‘啊呀!’一声惊呼,晏柯猛地回头,见他已跌落在竹床之下,自己用双手撑着地,正想借力撑起来!

晏柯急纵过去,俯身来抱他,却不料这戎人突然怒睁双眼,嘴里叽咕一声,一拳直击过来!晏柯正在纳闷他又说了什么,一下子猝不及防,被他打中胸口,人,跌出去一丈多远。

晏柯怒了!他猛地一下翻起身来,逼向这戎人!

戎人已经勉强站起身子来,因为过于用力,他的脸涨得通红,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做好了再次进攻晏柯的准备。

晏柯逼近了他,静默中,准备寻机出手,却见这家伙的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向晏柯奔了几步,就突然‘啊’的一声,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人,也瘫软着栽倒在地!

晏柯顾不上许多,忙俯身去看他,却见他牙关紧咬,人,已然再次昏迷过去。

晏柯把他抱上竹床,用棉巾擦去他脸上和嘴角的血,便准备出去唤来花子宣。

花子宣却闻声奔了进来,听了晏柯对刚才情况的叙说,花子宣苦笑一下,随即去试戎人的脉搏,发觉他脉象依然稳健,不像突发疾病之人,他断定是这戎人清醒过来后,还没有接受自己已成为俘虏的现实,勉力苦撑罢了。

晏柯笑了笑,说他这是何必呢。

眼见对他的治疗成果付之东流,花子宣长叹一气:

“这下子,不知他又要昏睡到何时!”

待第二天辰时,疾如病赶到浐河时,这戎人还在昏迷之中。

看着少主托他送来的碎金和药酒,晏柯和花子宣心里感动之余,还向疾如病走前送来的‘大虫’肉表达了谢意,花子宣说他把‘大虫’的骨头泡了些药酒,送给了代虎一坛,说时间虽然紧了些,但他也慢慢尝试着在临床中使用剩余的药酒了。

对这瓶神秘的‘血花’药酒,花子宣虽然在戎寨多次听说过,可见到实物,这还是头一回。他惊喜之余,立即针对各位伤员的病况,分配了不同的剂量,自己和晏柯亲自送到每一个病房,看着他们当面服下,才算放了心。

他把最多的剂量,留给了车阵子和这位年轻的戎人。截止目前,他们俩的伤势依然最重,他心里渴望这奇药能缩短他们的恢复期,让他们尽快康复起来。

车阵子知道了这药的来历,感动的半天无语,他激动地看着星夜从翠竹山赶来的疾如病,含泪致谢。

按照少主的嘱咐,疾如病一直守护在诊疗室内,花子宣又忙碌了一夜,累得够呛了。晏柯见他照例分配好了今天一天的所用药物,便让他去睡了,他默默地陪着疾如病。

坐在床前,疾如病仔细端详着昏睡中的戎人,这脸廓,他似乎在哪里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天虽已大亮,可房间里似乎还有些昏暗,索性,他点燃了灯,又把豆灯的灯芯拨亮了些,俯身仔细查看。

‘哦!我的天,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师傅吗!’

疾如病心里狂跳起来!他按捺住激动,瞪大眼睛,又认真地端详一遍,发现他右胸的狮子纹图,居然和师傅如假包换,简直一模一样。

他竟是赞小汉?真是赞小汉?师傅赞文汉唯一的儿子吗?天下,有如此碰巧的事情吗?

晏柯看着神色异常的疾如病,大感诧异,忙凑上前来,轻轻问道: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还认识这小恶人?”

疾如病笑了笑,平复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对着晏柯耳边低声说道:

“大哥,你相信奇迹吗?”

“奇迹?”

晏柯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疾如病拉着晏柯往后走了几步,轻声、简要地告诉了他事情的由来。

晏柯听完,也是目瞪口呆,半晌无语。

“竟能如此碰巧!这么说,他还会是咱们的朋友?”

“是的!这就看他醒来怎么说了!”

疾如病肯定的对晏柯答道。

这一下,俩人久坐的困意全无,他们坐在这漆凳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戎人,都盼着他尽快醒过来!

可又过去了半个时辰,这似敌非友的戎人,依然没有醒来,疾如病请晏柯去歇息一会儿,他自己继续留护,晏柯说他去其它病室去看看,便走出了房间。

说来奇怪!如同上次一般,晏柯前脚刚踏出门外,床上的戎人突然睁开了双眼,他依然怒睁着双目,嘴里大声吼叫着,头部乱摆,长发披面,如同一只猛狮,似乎在喝骂,又像是在埋怨什么!双手紧按竹床,想挺身而起,却有心无力。

晏柯连忙收脚赶向床前。

而疾如病已经俯身靠近戎人,面无惧色,耐心、轻声地说着和他一样的语言,晏柯虽然一个字都听不懂,可他从戎人脸上惊讶的表情来看,他似乎被疾如病口里说出的东西,完全震住了!

紧接着,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起来,双手扑向了疾如病,疾如病忙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明白的语言,轻声、亲切地安慰着他。

晏柯站在疾如病身后,静静看着......

戎人的语速虽快,可晏柯仍从他艰涩难懂的发音里,辨听出“爸”这个凡人都会说的字来!

两人的手仍然紧紧握着,年轻戎人听着疾如病的话,眼里,突然涌出了大颗的泪珠!一滴滴,延着他黝黑却不失英气的脸颊滚落下来!

疾如病怱然转过身来,面向晏柯,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正是赞小汉!师傅失散多年的儿子!”

说完,他又转向戎人,用他们的语言,叽里咕噜地说着些什么,边听着,戎人边看着晏柯,刚刚恨不得把晏柯一口吞掉的眼神,竟然慢慢变得柔和起来。

正在这时,“咯吱”一声,门被推开,花子宣端着竹盒走了进来,一瓶药酒、一个干净的药碗,整齐地放在盒子里。他脚步慢下来,吃惊地看着这俨然成为莫逆之交的疾如病和戎人。

疾如病看他进来,忙站起身来,用手比划着,急速又庄重地向戎人说着话。

花子宣拿出药酒瓶,按照剂量给戎人倒出“血花”酒来,把药碗递给坐在床前的疾如病。

疾如病接过碗,嘴里又说了些什么,戎人便顺从地点点头,疾如病随后把药碗放在手边的漆案上,准备伸手扶起戎人,晏柯忙上前搭手,戎人任由他们俩摆布,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戎人上身小心抬起,随后,疾如病把药碗递给他,嘴里又嘱咐了几句,戎人接过药碗,抬起头来,目光投向花子宣和身旁的晏柯,突然,他颤抖着双手,把碗交给疾如病,身子向上挺起,四肢配合着用力,准备起身再做些什么!

疾如病大惊,赶紧把碗放在案上,随后俯身摁着戎人,语气加重起来,似乎在严肃批评他!再度涨红了脸的戎人,向疾如病诉说着什么,疾如病听了,声音却温和多了,他回头向身后的晏柯和花子宣解释道:

“小汉想爬起来,向救了他性命的恩人,叩头谢恩!”

花子宣看到这儿,心里已经彻底明白了!几天以来的辛劳,总算没有付之东流!他忙上前几步,把漆案上的药碗端起,递给赞小汉。

小汉感激地望着花子宣和疾如病他们,含泪点头,双手接过药碗,把药酒一饮而尽!

随后,他环视着眼前的三位已然熟悉的陌生人,裂开嘴,嘿嘿憨笑了起来……,晏柯和花、疾二人,面面相觑,随后也会意地哈哈大笑,欢乐,顿时打败了隔阂和病痛,飘溢在这间屋子的角角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