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豹点点头,没再询问下去。
“我已让火大牛备好了饭食,等着给兄弟们接风,奇了,队伍中那几位女子,她们可是?”
师仪细望后队中的那一抹亮色,有些惊异地问范豹。
“都是咱们的恩人,那位紫衣玉冠的女子,便是方国国君的女儿,公主方青,她也是圣人和少主的老朋友,她身边的几位女子,都是昨夜陪她乔装打扮,冒死杀进‘雨邸’的近侍。”
“她们几个,还得劳烦师大哥好生安排好驻地和食宿。我看,不如先让她们住到我那里吧,我住到墨居去。我那里僻静,离少主和巨子都近,就请大哥安排两个厨子和侍从,她们毕竟都是宫里的人,咱把饭菜做得精细些就行。估计,她们要住上一段时日了。”
师仪听了范豹这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不无惊讶却满含敬意地注视着这几位巾帼英雄,边向范豹点头,边静静等着她们过来。
范豹知道,师仪这是要当面致意了。
果然,谈笑间,公主和嬴云她们,策马而至,师仪忙迎上前去,拱手行礼,客客气气的和她们寒暄起来......
等大家进了戎寨,正是用早饭的时间了,火大牛早就在义堂里安排好了丰盛酒食,师仪和子牙忙着招呼着大家休息用餐,范豹去向公主辞别,打算亲自把‘蔡丁’和公输送到了杏林,抓紧医治。
方青执意要和他同去,范豹只好应允,她带上嬴云,跟着范豹,把这两位好汉送到杏林。
经过范豹亲手诊断,他发现‘蔡丁’是被‘雨邸’的看守用蘸了冷水的牛皮细鞭毒打致伤,已经损及经络,没有一两个月调理,身子的元气是不会有大的起色的,而公输,只是一些皮外伤,治疗修养个七天,便会痊愈。
看着‘蔡丁’依然虚弱地说不出话来,方青神色黯然,范豹安排好了郎中,便带着公主和嬴云,去见巨子。
竹林,清雅的小院里,巨子正在喝茶。他见范豹随着童子进院,后面竟跟着方青和侍卫,忙起身相迎,亲自动手给三人倒上热茶。
“快让后厨给咱们的客人做点好吃的,垫垫肚子。”他随后吩咐童子。
听范豹讲完昨夜的详细经过,巨子忙站起身来,向公主拱手相谢!方青上前扶住巨子,动情地说道:
“是我们方国人先失了礼,母亲和荆司马沆瀣一气,为扶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上位,不惜用此卑劣手段,我若不挺身而出,我这还没有见过面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不已被他们夺了性命去!在‘雨邸’,我已快救出哥哥,不料母亲又派人杀来,生死存亡之际,若不是范先生及时率兵相救,我和几位妹妹的性命,早已交代在那黑院子里了!”
“你们墨家,为了我方家的国事家事,多年来,都是有求必应、有难必抒,君父和我多次说过,没有巨子,没有墨家,便没有他现在的方国......我”
话未说完,方青已然哽咽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巨子轻轻拍拍方青的肩膀,如慈父般温和的安慰她。
“公主切莫伤怀,你先发书劝我切勿进宫,又派侠女在半道截我,最后为救我墨侠,不惜果断出手,与母亲决裂,这等义举,纵使七尺男儿,也莫能做出。可既然事已至此,就请公主先暂居戎寨,我们一同徐徐图之。”
方青拭去眼泪,点了点头,神色坚毅之中,突然又多了些焦虑来。
‘“我就担心我那君父,现在和母亲已经撕破脸面,他在朝中,本来就孤掌难鸣,眼下,我最怕他们狗急跳墙,弑了我的父亲!然后扶方巨继了国君之位。”
巨子默默颔首,他请公主稍安勿躁,他和墨家绝不会对方国目前的困境坐视不管。
当听范豹说完‘蔡丁’的伤情后,巨子思忖片刻,有些着急地站起身来,他请范豹代他陪公主用饭歇息,又让童子背上他那已经许久没用过的药箱,拿上药酒,亲赴杏林,要给‘蔡丁’亲自疗伤去。
众人连忙随身而起,恭送他老人家下山。
一个时辰后,公主和所有随从,在师仪和范豹的亲自护送下,都回到了范豹的‘豹居’。
师仪早已安排负责后勤的兄弟们重新收拾了院落,连梅林石板地面上的落叶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厨子和负责卫生工作的女墨侠也都到了位,为了公主和侍从们的安全,巨子还特意交代师仪,命他从墨居里派出两名精干的墨侠,武装守卫在院子的前后门。
方青对范豹和师仪的周到安排感动不已,尤其听师仪说,在整个戎寨,有武装墨侠守卫的院子,除了巨子,就是作为墨家尊贵客人的她们了,她更有些受宠若惊了。
安顿好了公主一行,范豹便和师仪同去了义堂,他让子牙请来帅公毁,共商大事。
下山的路上,师仪娓娓道来,说帅公毁这次专程回来,一是执行墨会定下的人事安排,落实少主提出的监察工作;二是想见范执事,他有些想法要与总执事人深入沟通,达成共识,再报少主和巨子,然后再去执行;三是张和子对于军中墨辨的管理有了自己的思考,已经和他做了初步沟通,这次来,就想和巨子、少主大家一起定出个子丑寅卯来。
范豹认真听着,心里静思着这监察的大事,可是,这关键时刻,少主却在浐河抗疫,他这总执事人又如何在公议后决断?
已是未时了,正是这个时节中翠竹山最热的时候,石道边的参天古木倒是绿荫如盖,可也挡不住这还显火辣的太阳,斑驳的树影下,范豹和师仪已经走出一身汗来。
正好走到一处视野开阔的阴凉处,一颗老山松下,一块巨大的青石平缓的静卧在那儿,范豹拿着竹筒水,一纵而上,唤着师仪,上去歇歇再走,师仪也忙跳了上去。
两个墨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便在这青石之上,远眺着山下翠竹山的绿水青山,喝着竹筒泉水,继续畅谈起来。
杏林,一位墨侠武装守卫着的青砖病房里,巨子已经给‘蔡丁’治完了全身上下的伤口,在干艾叶点燃后飘散出的清香之中,‘蔡丁’幽幽缓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床前白发飘逸、神色凝重的巨子,忽然清醒过来,用力喊出一声:
“圣人!蔡丁,可算又见到你了老人家了!”
话未落音,涕泪俱下。
巨子忙上前轻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切勿激动,以免伤口再裂,徒增伤情。
“咱,咱墨家,有内奸,有奸贼啊!”
‘蔡丁’流泪望着巨子,额头滚出大滴的汗水,他焦急、痛苦地想继续往下说,可脸色却在陡然之间变得赤红、甚至有些抽搐了。
巨子没让他继续往下说了,他脸上的震惊和愤怒只是一闪而过,顷刻后,又换做了淡然。
他让童子取来用山后清水浸透过的棉巾,轻敷在‘蔡丁’的额头,反复几次之后,‘蔡丁’才稍稍平静下来,混混然,他又睡了过去。
看着‘蔡丁’在平静中睡着了,巨子的脸色却凝重起来,他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青翠山林,长叹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