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苏长河是哈鲁斯帝国三大母亲河之一——不同于发源于精灵之森、“流淌着魔力”的科米洛斯伦河,也不像“那个”第三条河流,帕拉苏长河贯穿帝国全境的同时,真切地牧养了哈鲁斯数之不尽的平民们。
比起赐予魔力或是奇迹,也许这位赐予丰饶与生命的母亲才更受下等人的敬爱?
反正,在几条支流经过的南部平原,每年丰饶祭典的第一祭夜,可全是用来感谢帕拉苏的。
丰饶祭将至,夏布利这样的小镇子也忙活着为祭典做准备:香苏叶装点的小饰品、门上挂一株鸢尾花、游行的旗仗木塑、彩灯绸带……长者准备着祭礼与祭宴,年轻的男女们则准备了最满意的服饰。
这样平和温馨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呢?
小镇里稍年长些的人都不会空耗心力思考这个问题。
…………
瞭望台上沉郁苍凉的钟声传来,九声连响意味着,关乎小镇存亡的魔潮,提前来临了。
一时间,仿佛有静止的魔法随着钟声传播
——整个夏布利都“卡顿”了一个瞬间。
接着慌乱犹如瘟癀四散般在人心中传递?
不。
慌张是有的,但也仅限那一瞬间,然后便被人们压入心底,而后与混乱截然相反的默契与秩序浮现在这个小镇的各处。
没有疑问、没有争执、没有哭嚎。
妇人们静默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护着懵懂的孩童回屋,取出为父亲、丈夫、儿子准备好的干粮衣物,私语道别;男人们呢,接过家人的祝福与分发的粗陋武器,走向高墙。
每一个警备队的成员都享有最精良的装备,所以他们大步迈向高墙之外,迎击惨烈的魔潮,而剩下的男人自然要守住家园。
无论农夫、商人、工匠还是官员,在天灾面前无分贵贱,都是名为“男人”的组成——或许正因为是这样的小镇子才能模糊了个人的分工,将每个人的“功能”视作相同。
辛格却知道,在那些大城市里,会有一种奇怪的安排方式:大多数平民只需要上缴足够的居住税,自然有职业军人、雇佣兵和那些活蹦乱跳的“冒险者”应对魔潮。
辛格无法理解,明明多一个人就会多一分力量啊,拥有金币的人却能心安理得地成为蛀虫,万一——城毁人亡呢?
西蒙兹就不止一次驳斥过辛格的短视,百年前圣三教会的【活圣人】就阐释过“三次社会分工的神圣性与卑劣性之论证”,虽然【活圣人】的言辞晦涩难懂,但道理还是显而易见的。
可辛格依然理解不了。
——哦,朋友,你不能过于严苛地要求这样一个,一生都困顿在家乡、四十年来无所建树、唯有混迹警备队、妄图以躯体劳累磨灭经年幻想的
过期的,“精神冒险家”。
可是今天的辛格、此刻的辛格,不同了。
他略显苍老的躯体似乎重燃起了一团跳跃的火焰,它肆意宣泄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力量。
“席勒,我会带一队人出击。”辛格频繁地来回走动,右手不住地摩挲着剑柄,左手则用力按住了自己的面庞。
“你又在发什么疯。”席勒目光阴沉。修长无茧的双手、不够健硕的身躯、精心修剪的儒雅短须,这些都使得席勒更像个教书匠,而不是战士。
此刻这位儒雅的战士脑中一团乱麻,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发生过如此复杂的状况:
西蒙兹和几个孩子困在黑森林里,生死不知;十年一期的魔潮突然降临,众人毫无防备;连那些该死的雇佣兵、冒险者们,都在这时候赶去了康苏城……
还有这个疯子一样耍闹的辛格。平日里除了喝劣酒就只知道缠着那些满嘴鬼话的“冒险者”,四十多岁的老家伙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爱做梦。
席勒一度阴暗地抱怨过:这老小子当年怎么没被他的老狗父亲打断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