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郦低声道:“睡吧,没事的。”
十六眼皮眨了眨,顿时困意来袭,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他的眼底倒映的是白郦的笑容。
看着十六睡着的模样,白郦松了一口气,师父交给他的催眠术还挺有用,他那时还嫌弃过这些花架子武功,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应该,下次遇见师父,一定要让他多传授点其他的。
怎奈事与愿违,暴风雨来的太快,还没睡一个时辰,一阵铜锣声炸响,耳膜都快敲穿了,在这等威力之下,所有人都一激灵的立起身,更有甚者直接跳下床,惊叫:“走火了!走火了!救命啊!”
“瞎叫唤啥呢!”那是刚刚进来过的其中一个壮汉,一脸横肉,身材高大,是个专业的打手。壮汉一脸不耐烦的踢了那人一脚,那人揉了揉眼睛,看着周围盯着他的眼睛,一低头,裤子还没穿呢!
“都给老子起来了!半柱香后我们就出发了!别给老子磨磨蹭蹭的,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大通铺还脱裤子睡觉,隔应谁呢?”
被训的人苦哈哈的,摸着后脑勺疑道:“大人,不是说后天出发吗?咋又变成现在了,大晚上的,啥也看不见啊,城外山上有狼呢,狼牙有毒,被咬了就死定了!”
壮汉不耐烦的道:“狼什么狼,就是天王老子看到我也得让路,就你事多,独孤城主财大气粗,到时候寿宴事多,谁还专门等着你啊,不快点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谁要是不想干,就把钱交给管事的赶紧滚!”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没一个敢说话的,都快速的整理包袱,将发的银子贴身带着,十六刚想开口,白郦拉住了他。
白郦小声道:“陈素说的没错,外面都是高手,要是出去的话八成都是死,别急。”
十六听完都快哭了,完了完了,都怪自己,自己要是死了,不但对不起宁川将军的栽培,父母的仇的报不了了,如今,什么都完了。
白郦抓着十六的手,大事当前,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别怕,会有办法的,等路上再找机会,一百多人,总不能每个人都盯着吧,会没事的。”
十六心中有愧,是他非要来的,还把白郦拖进了泥潭,少年颤抖着肩膀,靠近白郦耳边,颤声道:“对……不起。”
白郦一顿,看着面前满怀愧疚的十六,收紧抓着十六的手,不甚在意的重复道:“没事的,没事的……”一遍又一遍,在这个前方迷途的地方,他们都是彼此的依靠。
只是现在的白郦想不到,这句对不起,还会再听第二次。
月亮高高挂起,树梢半面含羞,遮遮掩掩经不住月光洒落满地,本是良辰美景,怎奈事与愿违,一百多人做着拉锅碗瓢盆的那车往东行,一眼望去,足足有三十多辆马车,派头十足。
白郦满脸黑线,这些东西用得着这么多人押送吗?
事出无常必有妖,十六坐在他旁边,眼睛到处转,看样子是在寻摸好时候溜走,陈素有两把刷子,镖局的人竟然让他驾车,白郦想了又想,最后咬咬牙移到陈素身边。
“陈兄我看这镖局怪异的很,只怕此去凶险无比,要不要与我们一起走?”
白郦有些忐忑,突然有些后悔拉上陈素了,毕竟这人是个疯子,不知道听了这话作何反应。
陈素上下瞄了白郦一眼,笑道:“周围都是高手盯着,你这小身板还想逃走?就当你有这能耐吧,逃走后他们也有办法找到你,以后的日子只能亡命天涯了。”
不可能吧,万同镖局有着能耐?
看白郦一副不相信的表情,陈素看了看四周,确保没人注意他,这才道:“小子你可知揽尺楼?”
揽尺楼不就是凭着两张票据就拿了在北寒关外大肆开采资格的那些人吗?当时白郦还在北寒极地,对这件事略有耳闻,但是揽尺楼与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揽尺楼有着九州第一的金庄,他们的利益网遍布天下,甚至牵扯着五国命脉,这世上没人敢得罪他们。连风临人人赞颂的安阳县主在他们面前连个屁都不是,不过现在安阳县主野心大的很,现在已经跟揽尺楼私底下对着干了。万同镖局就是安阳县主给揽尺楼下的绊子,没了镖局这个赚钱的道子,揽尺楼可谓是损失巨大。”陈素神色严肃,将他知道的一切都与面前的这个少年说。
白郦听完更加不解了,所以呢?这与他们溜不溜走有什么联系吗。
白郦纳纳摇头:“我不懂。”这些私家纷争他想自己没必要知道。
陈素一脸不岔的道:“你怎么这么笨?真是搞不懂木逍……”陈素猛的闭上了嘴,暗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己跟那老酒鬼的呆徒弟较个什么劲?陈素叹了口气,接着道:
“小兄弟,我是在跟你说这件事的厉害性,你要是跑了,揽尺楼下面的杀手会追杀你们的,你们小胳膊小腿的,不要有些三脚猫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还是到了独孤城再作打算,独孤城错综复杂,是个脱身的好地方。”
陈素叫了白郦好几个称呼,无一摆脱不了一个“小”字,白郦皱着眉,他都十七了,对正常人来说都可以娶妻纳妾了,怎么在这人口中自己就像个七岁幼童呢?
白郦皱着眉头,“陈兄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陈素嗤笑,狠狠的抽了马一鞭子,咬牙切齿的表情配上那脸上的刀疤凶恶无比,他冷冷道:“我花了好大功夫找来的,怎会这么容易走,哼,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我陈素,我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死无全尸!”
到底是死还是活啊?白郦看着陈素的神情,看样子似有血海深仇,小声问道:“陈兄是去报仇吗?”
“我去救人。”陈素握着马鞭的手微微颤动,心道:一定要来得及啊……
陈素又道:“小子别没大没小的,我比你老的多了,要叫也是叫大哥,到了独孤城我可顾不上你和你那个小兄弟,你们自安天命吧。”
白郦低着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语气专注又庄严,“我不信命。”
真是可笑,他有自己的宿命却不信命,没有比这更加可笑的事了。
陈素一愣,随即大笑,“好一个不认命,好!小兄弟,希望在你身上真能有所改变吧。”
白郦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正要询问,就被挤上来的十六的打断,十六朝陈素道:“大大哥,何时能到独孤城?”
陈素听得一怔,白郦问:“大大哥是什么?”
十六煞有其事的道:“他是白郦大哥你的大哥,不就是我的大大哥吗?”
陈素听得一乐,道:“这小兄弟还挺有意思。”
“大大哥,你还没告诉我啥时候到独孤城呢。”刚刚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就是不知啥意思,只知道到了独孤城就有脱身的机会了。他刚刚将周围打探了一遍,发现下面有几个押送货物的人走路没一点声音,一看就是高手被安插在其中的,他那个心凉啊,见陈素说到了独孤城就有脱身机会才勉强缓过来一点。
“照这个速度,明日午时就到了。”独孤城是离啼邺最近的城,却又是最特殊的,君临开国时,得以独孤城主鼎力相助,建国后,战家为报恩,特准独孤家除皇家以外以世袭制坐拥独孤城,可谓是个国家中的国家。
只可惜不但没有天高皇帝远,还离得最近,独孤家连个浪沫也翻不起来,这也是风临皇帝宽容独孤家的原因。
只是这一代独孤城主有些不老实,不知道在底下搞什么幺蛾子,风临皇帝已经派人再查了,相信很快,独孤城就要回到皇族的怀抱,也不知道这坐富裕的城将被分给哪个得宠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