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许久,郑旦逐渐止住眼泪,抽泣着问道:“权大哥,宗衍大将军、宗淼将军可曾受伤?”
权龙不敢直视她,垂下头说道:“宗衍大将军早在决战前就殉职,而宗淼将军在郑将军受伤后,执意搭救他,可一马驮不动二人,所以,被吴军追上,也被杀害了……”说到后面,权龙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清。即便如此,仍无比清晰地落在郑旦耳中,这一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无数个日夜的憧憬,在这一刻,破灭得干干净净!
郑旦身子一软,重重摔倒在冰硬的石地面。
“郑小姐,郑小姐……”权龙顾不得礼节,急忙将她扶住。郑旦木然倒在檀椅里,眼泪止不住得滴落在黑紫木上。
权龙从包袱里取出一方锦帛,轻轻地跟郑夫人说:“大王为保越国,忍辱负重,与王后齐赴吴都为奴。临行前,特意交待扶同大人,厚葬三位将军!”他将锦帛递到郑夫人面前:“这是大王对郑将军、宗将军的嘉奖诏令,宗将军族中无人,闻郑家与宗家世代交好,劳请夫人一并收好。”
郑夫人茫然地接过来,捧着诏书,好似捧着夫君魂魄,她双手颤抖着,哭泣道:“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用呢?”
“夫人、小姐,请节哀!这场仗,死了无数人,能得越王诏奖的,除了郑将军、宗将军,就只有灵姑浮将军了。战场死伤在所难免,比起那些碌碌无名的将士,郑将军已经十分幸运!”权龙黯然道。
“他们的后事办了吗?”郑夫人哭问道。
“夫人放心,三位将军的坟墓就在夫椒城外,依国礼下葬!原本想接夫人、小姐见最后一面的,但是越王被吴军解押回姑苏,朝政繁乱,顾不上周全了,望夫人、小姐体谅!”权龙解释道。
郑夫人明白,越王一走,整个越国失去主心骨,活人都顾不过来,哪管得上死去之人!
郑旦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失魂落魄地自语:“爹死了?淼哥哥死了?”突然,她发疯似的往外跑,边跑边大声叫喊:“我不信!我不信他们死了!我要去王都看个究竟!”
郑夫人担忧女儿,急忙吩咐:“快!快拦住她!”
权龙赶紧跑着将郑旦拽住,不停地劝阻:“郑小姐,他们真的不在了!”
郑旦拼命想摆脱权龙阻止,嘴里哭喊着:“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他们不在了!”她急欲挣脱,拳头不停落在权龙身上。权龙顾虑她身份,只得默默承受着。
郑夫人虽然悲痛,但仍存理智,她见女儿哭闹不停,喝止道:“郑旦,住手!别丢了你爹的颜面!”
郑旦被母亲一声斥喝,清醒一些,她不再闹腾。权龙便将手松开,郑旦身子一软,着点摔倒,权龙急忙扶住她。郑旦面无表情地回到堂中,神情呆滞,无一丝活气息!
郑夫人强忍悲痛,含泪劝慰道:“旦儿,想开些!你这幅模样,爹与淼儿在天如何能安息?快别哭了,啊!”
一旁的权龙不知如何安慰,惟有默默守候着。
自从获悉父亲与宗淼的噩耗,郑旦一病不起,汤药不进,整个人一天天消瘦下去。郑夫人心急如焚,夫君战死,女儿要是再出意外,这可让她怎么活啊!她寻遍医士,甚至不惜动用人情,从王城请来名医斗百为女儿诊治。
斗百诊治完摇头。
郑夫人着急道:“百医士,您可千万救救我的女儿,老身不能没有她!”
斗百沉吟许久道:“夫人,非是老朽不肯施救,实在是小姐心如死灰,弃命厌世,非药石可为啊!”
“这可如何是好?”郑夫人心急如焚,她央求道:“百医士,请您务必再想想办法!”
“心病还需心药医!老朽开些安神定惊之药,让郑小姐先睡上一觉。其他的,老朽实在无能为力。或许时间久了,小姐慢慢淡忘尘事,自己走出来也说不定!”斗百叹息着道。
“希望如百医士所言!”郑夫人提心吊胆,深怕女儿缓不过来。
送走斗百,郑夫人连忙让人将药煎好,送到郑旦闺房,连哄带骗让她服下。百医士果然医术非凡,郑旦服下后,情绪稳定,沉沉地睡去。望着郑旦熟睡的面容,心力交瘁郑夫人总算稍稍缓和,她给女儿掖好被角,方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女儿暂时安定,她要去看看年幼的儿子郑毅,郑旦与郑毅相差十岁,幼小的他,尚不知父亲的去世意味着什么,他只知晓爹爹是厉极害的将军,此刻正缠着仆人当敌人,他来消灭敌人呢。郑夫人望着天真懵懂的儿子,心里燃起希冀,儿子是郑家血脉的延续,她要好好扶养他长大!
郑旦服了一段时间药后,情绪稍微稳定,至少不会大哭大闹,虽然她的身子仍然疲乏无力。丫环凤儿体贴地扶她斜靠在床榻边,郑旦让凤儿打开窗,窗外的天空,澄澈明净。窗檐下,画眉在笼里跳上跳下。郑旦鼻子一酸,落下泪来,这画眉是宗淼送给她的,看到画眉,情不自禁地想起她的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