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厌恶我许久了吗?”
尹鹤归藏在桌下的手攥紧成拳头,指甲已经嵌入到掌心的血肉中,正悄悄的流着血。他一笑,想要说出些难听又讽刺的言语。
苏陌鹂瞧见他那一抹笑容,顿时想起当初在寒山墓时他的恶言相对。她平静的摇头说道:“你没有必要故意伤害我,我能分清。如果现在,你故意找些恶毒的话伤害我,我也只是一时的崩溃和痛苦,等我缓过来,也许我还会替你开脱、还会想要得知所谓的真]/[相。”
尹鹤归没料到她会揭穿自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陌鹂见尹鹤归语塞,便知道他方才果真是要故意伤害她,她实在想不透他为何偏要让她难过。心底的烦躁眼看着就要压不住了,她拿起一颗黑色的棋子放在手心里,说道:“前世今生,我苏陌鹂虽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自问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所以你没有必要故意伤害我,因为你不能、你不能……”
苏陌鹂说着说着就突然找不到话了,因为她发觉尹鹤归根本就不愿意真心回答她的问题。
他不说实话,不真诚,那么任凭她再怎么追问下去,她都只会得到他的狠辣言辞而已,这有什么意义?
她的心不是未曾碎过,可即便碎过,又有何意义?
即便此时,她听了他的话会觉得伤心难过,可是等她缓过神来,她又会忍不住爱他,她根本就控制不住她的心!
思及此,苏陌鹂收回了手,凝眸看了一眼仍不愿开口的尹鹤归。
尹鹤归看着苏陌鹂的眼神,忽然觉得他的心脏拽着筋脉坠入到了深谷悬崖之中,他的心口空落落的,呼吸也隐隐变得有些凌]/[乱急促。
苏陌鹂没有发现他的失态,只以为他还是不愿说话。她有些烦闷的看了他一眼,深知若他不愿说实话,那她的心还是不会死,既然如此,她再问下去还有何意义?
她道:“罢了,的确没有意义。”
——罢了,的确没有意义。
一言落地,字字如剑,恶狠狠地直接钉在了尹鹤归伤痕满布的心上,断骨穿肠一般,痛得他整个心脉都痉]/[挛着绞了起来。
尹鹤归不可自抑的瞪大了眼睛,呼吸凝滞,他眼看着她把握在手里的黑棋扔在桌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望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等确认她走出房间后,他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按住胸口,用力一砸,逼自己吐出一口气,逼自己呼吸。
心脉间,是难能忍受的剧痛。
他原以为这疼痛会很快被他压下去,没想到却愈演愈烈,疼得满额冷汗。
他不由得扶着桌沿低下头去,咬紧牙关闷下痛苦,哆嗦着手指拿过桌面上被她扔下的黑棋,捏进染了血的手心里,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
其实,苏陌鹂的那一声没有意义,说的是若他不愿敞开心扉,那么她再怎么追问都没有意义。可是这句话落入尹鹤归的心里,就变成了另一番意思。
他以为,时至今日,他终于做到他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没有了意义。
这是他自重生前就想要的局面,他应该觉得开心。只要他继续坚持,那么迟早有一天他在她的心中就如同路边最普通的石头,即便她看见了他,也会平静如水,他会在她的心里变成一种“无”存在。
到那时,她的未来必不会生病失忆、不会丑陋不堪、不会香消玉损!
——更不会有他这个人。
“尹鹤归……”尹鹤归已经被剧痛折磨得无力撑住桌子,只能将染满冷汗的额头抵在桌面上,唤着自己的名字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虚弱的笑道:“快要结束了。”
言落,灰沉沉的地上便染了两滴水迹……
人间情爱如渊沉,深情亦薄情,薄情亦无情,其中纠葛如乱麻,是是非非,喜喜欢欢,终不过一场空华浮梦。
如今,她虽伤心哀苦,但她仍旧可以高兴时露出笑容、言如蜜糖,生气时面色冷漠、字字锥心。
而他从来都只有闭口不言这一条路可走,明明痛得钻心,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