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便不必再见。”

尹鹤归的双瞳不自觉的放大，他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呼吸停滞在了胸口里，血脉于刹那间热变得十分滚热，迅速的从经脉涌]/[入大脑，尖锐的酸痛感让他无法冷静的思考。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着自己——快些开口告诉她，不爱她、厌弃她、这样她就能离开、他就能护她今生平安了！

可是，她就紧贴在他的胸前。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急促而猛烈的心跳，他不敢开口，生怕他一开口就会暴露他的秘密……更怕一开口，她就真的会离他远去……

他死死的握紧了拳头，手指嵌入到掌心的旧伤中，剥出新鲜的血液。

他想，人心总是如此贪婪。

如今他想要的结果已近在眼前，只差他一句话、一句他已经说过无数次的假话，她就能离他而去，余生平安！

可是，这句话他竟然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了……

他一直在发抖，不敢看向苏陌鹂，便将目光锁住了天中皓月。他的呼吸变得十分沉重，声音都堵在嗓子里，发出细碎沉闷的支吾声。他逼着自己开口、又控制不住自己心痛，他想立刻推她离开，却又贪婪不舍的望着她的长发。

苏陌鹂感受到尹鹤归的颤抖，她听到他没有回答她，但他的嗓子里却发出几声干涩的哽咽。

她微微撑起身子看向他，顺着起身的动作，她将手掌摊开放在他的心口上，他急促如鼓点般的心跳正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她的掌心。她望着他血红的双眼，凝眸不语。

尹鹤归看着苏陌鹂眸中的苦痛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可言喻的笃定。在白若寒冰的月华之中，她明亮的眼睛好似将一切都看透了。她的目光直冲冲地照入他的眼中，坚定不移的审视着他。

杏影入月，惊起晚风，粼粼水波晃着微光，照在河岸边鲜嫩的草地上。

尹鹤归敌不过苏陌鹂如明刀似的眼神，他微微偏过视线，想要开口告诉她，他不爱她。

可就在这瞬间，苏陌鹂迅速地抬起手臂撑在他耳畔，借力撑起了大半的身子，唰地一声抽]/[出了她腰间名为赤沙的长锏。

锏身晃过河中明亮的波光，苏陌鹂眸色渐冷，照着尹鹤归的耳朵飞快地一锏刺下！

尹鹤归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下一瞬他便感觉自己耳后一松，清风拂过脸颊，原来是她将他面具的绳线砍断了。

苏陌鹂看着尹鹤归血红的双眼，随手丢开了长锏，她抚上他的眼睛，微声叹息道：“你快哭了。”

尹鹤归一愣，连忙抽]/[出一只手想要挡住自己。但苏陌鹂早有防备，眼疾手快的按住了他的手，强迫他面对她的眼睛，复道：“你哭了——尹鹤归，你爱我。”

“我……”

“你如何？”苏陌鹂倨傲的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略显慌张的尹鹤归，她挑了挑眉尖丢开长锏，一手仍撑在他耳畔前，一手重新压回到他的心上。她感受着他的心跳，挑衅一般的压低了声线，唇畔忍不住勾起一抹得意洋洋的弧度，沉声问道：“你又想如何？”

尹鹤归看着苏陌鹂如寒玉一般清透明亮的眼睛，深知他自己的心跳早已出卖了他的真心，此时此刻，他自知说什么都是徒劳。

苏陌鹂见尹鹤归松下了力气，宛若放弃了一般闭上了眼睛，她便高兴的直接跳了起来，振臂欢呼道：“我就知道你爱我！你尹鹤归从上辈子起就爱惨我了！今生怎么可能不爱我？我知道我就知道！”

苏陌鹂俨然是高兴疯了，双臂乱晃，站在地上一直转圈，白裙子随着翩翩而起，就像是一只破茧而绽的白蝶，沐浴着银白色的月华，美丽明亮。

她倒是乐得恨不得飞起来，但尹鹤归却陷入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

他仍平躺在地上，无助的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绝望向他袭来，将他吞噬在一片冰冷的黑暗里。可是与此同时，他又矛盾的感觉到了一份来自于心底的轻松。

他明白他是绝望于已无法推开苏陌鹂，也轻松于他终于不用再去伤害她。

他双目空洞的躺在那里，隔着细嫩稀疏的新鲜绿柳，看向墨炭黑幕下的璀璨星空，他就这样沉默着，静静的听着苏陌鹂无可不可的欢呼声。

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他努力了那么久，如今一切都毁在了他的贪婪之中。若是方才他能对她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爱你，那么他也不会功亏一篑。

可此时，他该怎么办？

“鹤归？”苏陌鹂终于发现尹鹤归并未有一丝欢喜，她缓缓收回高举的手臂，欢喜渐退，小心的问道：“你还好吗？”

尹鹤归无可奈何的以手扶额，闭上眼睛叹道：“对不起……”

苏陌鹂温和一笑，走近两步蹲到他身前，道：“鹤归，我不怨你，我也不恨你，如果你不想说，我也可以不问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我只要现在这样，你还爱我，这就很好。”

尹鹤归挡着眼睛躺在那里，狠狠地咬紧了牙关，他不肯说话，也不能说话。

苏陌鹂见他那般用力的咬着牙，连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她微微叹息一声，又看到他握拳的手正流着血，他微紫的指甲上沾着血黑色的旧痂，可见他那里原本就有因用力握拳而受过伤，好不容易结了血痂，他又再一次的用手指头刺破了伤口。

她心疼的蹙起眉头，半跪到他身侧，动作轻柔的捧住他流血的手，温柔的劝道：“罢了，我不会逼你，你莫要再如此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