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笺回头看了看身后熊熊燃烧的客栈。
“不可能。”她心道,“一颗灰色火石,我还没有将灵力注满,是踩着狗屎了烧了这么多地方?”
她想起了那颗石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不对,一只妖……
滔天火光下,围坐了一群妖和人。
其中妖族的似乎格外坦然,甚至有人摸出烤熟了的饼瞧着大火看热闹。
许是劫后余生,众人都未将那些条条规规记着,光看热闹未免无聊,于是就三三两两聊了起来。
“你们怎么不去救火?”纸笺问道。
“这是毕方火,普通水又灭不了,再说,我们只管看人,要是因为别的把你们丢了伤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那守卫说着啐了一口:“瞧咱哥几个这贱命。”
其他几个守卫一齐点头。
“唉,小哥。”一个人族的青年道,“你家住在城里不?”
“搁那呢。”那守卫往前方一指,众人看去,反正也看不清在哪,总之正烧着就对了。
“呀,烧这么凶,不用回家看看吗?”
“我们妖怪经烧,我一家子我妖力最低,我都烧不死他们肯定也烧不死……就是可惜我家那房子了。”
“还不是金乌造孽,这大过年的,忒不吉利。”一侍卫道:“许是冤魂抱怨呢。”
“抱不抱怨我不晓得,它作孽是真的。我太奶奶那时候,咱妖族五年选个盟主,那时候过得可自在了,现在弄个妖帝,什么东西!”那边一个妖怪突然高声道,此语一出,立刻引起一片附和。
纸笺揉着耳朵,心下惊奇,原来妖族竟这般不满金乌么。
“呔,泷沙江你们知道吧,当初金乌要去征兵,人家不干,结果金乌直接将泷沙那一脉都给活活烧死啦!干这种事,遭天谴的!”
“这不,这天谴来了。”妖群中有人接道。
此语一出,一时间路边上的妖和人怀揣着各种情绪说道了起来,有心疼产业的,有骂金乌遭报应的,骂金乌□□的,骂金乌缺德的,骂金乌不作为的,骂金乌……
纸笺看着他们群起激昂义愤填膺,不由地看向了熊熊燃烧着的妖城,一时想到向初当时在寒潭里跟她形容泷沙被烧的画面,心道:也不知你这个年过得可安心些了。
“金乌也有好的,莫要一张嘴抹个全黑。”身旁忽有一只妖怪尖着嗓子叫起,吓了纸笺一跳。
“六殿下不就很好,治下宽松还体恤咱们,老子做梦都想去摇州呢。”
“正是正是!”一时间众妖难得意见得到了同一。
“六殿下?什么样的?”人族一少年好奇道。
“我跟你说——”
“哎我来说——”
一时间众妖纷纷抢道。
纸笺不由自主又往圈内坐了坐,凑上去听。
这厢一群妖怪和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到了天明,天蒙蒙亮时火就全灭了,城里的火灭的早些,他们这里的火还是最后几个脸黑的像碳石一样的城卫过来灭的。大家看着一眼望去全数黑漆漆冒着烟的伏空城一阵唏嘘。
街上来了几个禁卫的人,挨个客栈地清点人数,听他们所言,昨天晚上火刚起的时候就封城了,此刻正在清查。
查到他们这块的时候,守卫老实地报了人数,自然是独独少了纸笺隔壁那少年,来人便叫了那守卫去一边,说要画个疑犯画像。
因着他们这少了人,那领头的就多盘问了几遍,问到人族时态度恶劣了许多,竟然还有一位守卫过来对那将领说了几句好话。
倒还真是苦难使人心意相通。
不过那将领也带来个消息,叫人族的人都在此侯着,等各家主子来领。
于是纸笺便从天方亮一直等到了中午。
同胞们都走光了,妖族的也都领了各自的任务,掌柜跟伙计去清点损失了,就剩昨晚救纸笺出来的那个守卫还在守着。
到了中午,守卫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饼,掰成两半分给了纸笺。于是他俩就蹲在路牙子旁,顶着两张熏地漆黑的脸啃饼。
期间那守卫还问了一句:“你家主子不会昨晚烧死了吧。”
纸笺想了想,认真分析道,“你看我们人族都有血限,我还活着,所以他应当没死。”
于是两人又在路边等到了傍晚,掌柜端了两碗粥出来,他俩便蹲在门口看着夕阳喝着粥。
别说,经过昨晚那一闹腾,这天上的红霞像绸缎似的,平铺千里,瑰丽绚烂。万丈霞光射落在西边,璀璨夺目,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不多时,掌柜自己也端了碗粥出来,坐在烧的只剩半截的门槛上看晚霞,自己看不行,还招呼伙计出来看,于是沉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花脸的纸笺跟一排花脸的汉子蹲门口排成排的吃稀饭,一边吃一边看天,活像养老的。
掌柜“哟”了一声,“来了啊,客家,要不来碗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