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子遇眼睛里看出反驳之意,陆仲安又继续道:“顾芸那样的女子,即便给她正妻的位置,她也自身难保,更不用说再保一个孩子。而临月不同,她没有自己的儿子,想得到陆昭长久的青睐,就势必会牢牢抓住宝华这个纽带。在有自己的儿子之前,宝华就是她的倚仗,她一定会善待宝华,并将宝华视若己出。所以,你若说是她唆使宝珠杀掉宝华,我都不甚相信,又何况是叔平。”
赵子遇想到之前宝华嗓子受伤的事来。当时临月的哭嚎,除却求得关注,也确实发自肺腑,不像假的。
而且宝华的衣着精致,打扮亦是用了心的。金鱼靴上的金丝,虽针脚拙劣,却也看得出,那是一针一线缝上去的。大抵是临月不擅女工,缝完之后,金鱼图案依稀可见反复的修饰。此外,从之前宝珠对宝华的态度和呵护上,也不难看出这个男孩子在临月院里是得到了很好照顾的。
可是,若是这些都是真的,宝珠又为什么要把这个弟弟推进池塘呢?
“或许,临月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想借宝珠之手,除掉这个非亲生的宝华?”赵子遇试探地问。
“绝无可能。”陆仲安垂眸淡淡扫她一眼:“从她开始抚养宝华的那一刻起,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赵子遇愕然,旋即也明白过来。她想起,膳房每日送去临月院中的汤膳补药。那些不间断的补药,曾经令顾芸也微微感叹。如今回看,竟是别有用心。
缓缓回头,赵子遇立于暗沉的夜幕中,长久的思索,没有说话。
长久以来,他们都以为是陆昭拿临月没有办法,她哭闹也好,她乖张跋扈也罢,只要是在烟雨轩,便没有人能奈何得了。这样明目张胆的偏袒,曾多少次令顾芸羡慕不已。可到头来,连这样的偏袒都是极具目的性的。
他那样喜欢临月,都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他对顾芸的喜欢,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喜欢得厉害的时候,关也要把顾芸关在自己身边。可是一旦和他的孩子起了冲突,第一个被送出府的,也是顾芸。孩子的嗓子有了起色,他将她重新接回。孩子死掉了,他又叫她去死。他对顾芸的喜欢,敌不过他在乎的任何东西。一点小事,就能将这喜欢击碎。
现在叫来一群侍卫看着她,说不定也只是放完狠话后,又舍不下她肚子里的嫡子了。
这种关系,赵子遇看不懂。她想,他最喜欢的,大概只有自己吧。
“你这是什么眼神?”陆仲安莫名被刮了一眼,微微有些茫然。
“没什么。”赵子遇冷哼一声。
无故被甩了脸色,陆仲安无奈的摇摇头。他看了一眼远处的灯光,低声提醒:“宝珠和临月都被叫去前殿了,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当面质问一番。”
赵子遇颔首默认了他的说法:“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件事,想问一问芸娘。”
二人走进屋内,顾芸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其实她看起来挺平静的,面上也没有多么哀戚的神色。真是奇怪,这世上剧烈的崩溃,似乎总是在沉默里发生。
赵子遇把她拉到床边坐下,她这才恢复些焦距,缓缓开口,还是那句话:“不是我。”
“我知道,我看到了。”赵子遇坚定的握住她的手:“此事怕是另有蹊跷,我会查清楚。在那之前,芸娘,我想问你,你下午去寻我,到底是所为何事?”
顾芸轻轻“啊”了一声,脸色微变:“差点忘了。下午的时候,我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出去一看,是宝华在说话。我很惊喜,我想我们宝华终于能说话了。于是连忙走过去,让他再说一遍。结果他突然抱住我,对我说,‘伯伯……死……伯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