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钓打量多时问道:“老人家贵姓?”
老汉道:“老汉姓余,老伴还没起来,儿子当兵去了,这家里的活都是我一个人操持。”
沙钓道:“哦,那老人家挺辛苦啊,借问可有开水,给我喝点。”
老汉道:“开水哟,还没烧,不过有昨天晚上的冷稀饭,要不要喝两碗嘛,还有酸咸菜。”
沙钓笑道道:“如此更好,酸咸菜下稀饭,最安逸!”
余老汉笑道:“你们等一哈,我这就去给你们舀。”说完,就往壁间里厨房去了,不多时端了两碗稀饭来摆在堂屋的木桌上,又去厨房端来一碗咸菜,原来是酸豇豆,和泡椒、泡姜,又转身去拿了筷子,一碟子馒头来,摆在桌子上。接着有将一盏桐油灯来支在桌子上。
沙钓和郑川就桌边坐了,端起稀粥喝时,其香甜无比,就着泡姜十分过瘾,那酸辣味真是好吃。
余老汉在旁看着,馋的好不难受。沙钓忙笑道:“余老伯,你也一起吃点塞。”
余老汉转身去厨房也端了一碗稀饭,挨着桌子边坐了,一同吃起来,如饮甘露一般。
沙钓和郑川跑了半夜的路,又受惊恐,此时方才心情舒畅,喝这稀粥吃着泡菜,就像是饮玉液琼浆。沙钓连喝了两碗粥方才道:“这可真是人是铁饭是钢啊,吃了两碗稀饭,这精神就上来了。”
三人正在叙话之间,忽见门外火光冲天。余老汉忙出门来看,只看西北角上一片红光,按方向好似大觉寺内起火了。
沙钓和郑川也出门来看,心内料定必是杨大雷所为,也不好说破,只假装问余老汉道:“这是何处失火?”
余老汉道:“二位不知,这大觉寺自老和尚没后,不知哪里走来一帮和尚,每天关着庙门,也不晓得做些什么构当,无法无天,时常谋杀人命,抢掠妇女,我看就是一群杀人放火的强盗,利害得很呢!这也不晓得是惹到谁了!”余老汉说完,迈步进屋去了。
沙钓和郑川复进屋歇了多时。只听鸡鸣犬吠之声大作,天色大明。沙钓和郑川二人深深致谢了余老汉,出了村子,赶奔前面镇上来。
两人只因先前出庙时走得匆忙,忘了取马匹包袱,连盘缠银两俱已失落。沙钓初时却不怎么在意,但是走了十几里路后开始觉得两腿酸痛,步履艰难,只得一步捱一步,往前款款行走。两个一边走着,说着话。沙钓道:“从此到京还有几十天的路程,照这等走法,不知道多久才到京中?况且又无盘缠,这便如何是好!”
郑川听了此言,又见沙钓脚趴手软的光景可怜,乃笑道:“也是先前跑的匆忙了,马也忘了骑走,行李俱在马上,现在如何是好,不如回去庙里去取马匹盘缠。”
沙钓道:“算了,要是回去遇到那些逃散的匪徒,岂不是白送了性命,先到前面镇子上再做计较,我身上这件长衫,还值几十两银子,到时候寻个典当铺,把这衣服来当了,买匹骡子,或者毛驴,焉有不到京师之理。”
郑川道:“若是如此,甚好了。只是难为了你了。”
沙钓勉强笑道:“我们是兄弟嘛,兄弟就是要互相扶持,不都不得存在。”
两人走到中午的时候方才赶到镇上,只见人烟稠密,铺户繁杂。沙钓和郑川不敢去那大客栈投宿,只能选个小饭馆里进去,二人寻了张桌子坐下:“老板点菜!。”
这时候就柜台里走来一个村蠢中年妇女:“两位公子吃点啥子?”
沙钓:“跟我来一个番茄炒西红柿,西红柿绝对要是自然长红的,而且是个头比鹅蛋还要大的那种!”
胖妇人用笔在本子上一边记,随口说道:“没得问题!是吃饭,还是吃面?”
沙钓:“恩!给我来一碗杂酱面!多放酱料多放面!”
“恩,那给你煮四两面条,够不够嘛!”妇人一边说,抬眼看着沙钓。
沙钓回看了一眼:“恩,四两啊,有点太多了,我还不是很饿,给我煮二两,但是呢要放四两的面。”
胖妇人笑了笑:“你的意思是,给你煮四两,只收你二两的钱嘛,没得问题!”说完又转头看着郑川问道:“那你吃点啥子?”
郑川道:“我哟,跟他一样的就可以了。”
胖妇人,点了点头,转身进去了,不多时将了一碟子西红柿,和两碗炸酱面端出来。
沙钓和郑川吃完面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没钱结账,郑川笑道:“贤兄在此等我,我出去把衣服当了,然后回来付钱!”
沙钓点了点头:“恩,那你快去快回。”
郑川出了饭馆,只见镇上热闹非常,回身抬头认准了饭铺字号,却是好又来,这才迈步。他原打算先找个当铺把身上的衣服当一件,暂时当几串铜钱,把今日的饭钱先付了,且混上两天再作道理。不想把整个镇子走一了遍,哪里去寻个当铺出来,这镇子也不大,就是这三条街,郑川寻了一遍没寻着当铺,心里焦急,只得寻个路人相问,这一问才知道,这镇子上根本就没有当铺,要当东西时,须是去四十里外安阳县城才有。
郑川闻听此言,急得浑身是汗,暗暗说道:“罢咧!这便如何是好?若是没钱付账,怎么收场,岂不要被当成是吃霸王餐的了。”正在为难,只见旁边一簇人围绕着观看什么。郑川忙也挤进去,见地下铺一张纸,上面字迹分明。忽听旁边有人一闲汉吞吞吐吐的念道:“告白”……停了一停又结结巴巴的念道:“告白,告白,林姑娘我爱你!”
郑川闻听,不由大笑道:“不是这么念的,待我念来。上面是:‘告白四方能人之事知之,今有林家村内林老大人宅内林小姐被妖精迷住,倘有能治邪捉妖者,谢黄金百两,决不食言。谨此告白。”郑川念完,心中暗思道:“我何不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倘若事成,这一路上京便不吃苦了,即或不成,混他两天吃喝也好。”想罢,随即上前揭了榜。这正是:见机行事多智谋,混吃混喝不用愁。
且说这郑川上前揭了榜,那看榜之人便上前施礼,他即便向那人问道:“这林家村距离此处有好远呢?”那人见问,连忙答道:“不过一里之遥。你既然把榜都揭了,快随我去见林员外!”
郑川笑道:“不瞒你们说,我这个榜是帮我兄长揭的,我哪里会捉妖捉鬼嘛。只因我家兄惯能驱逐邪祟,降妖捉怪,手到病除。只是一件,我们原是外乡之人,我这兄长虽有些神通,却不肯显露,惟恐被官府知道,那时候若是弄个妖言惑众的罪名不是耍处,故而轻易不替人驱邪,必须来人至诚恳求。我这兄长必然说是不会降妖,他越说不会,你越要恳求。等他试探了你果是真心,一片至诚,方能应允。”那看榜之人闻听,说道:“这有何难。只要你家兄应允,就是铁人今天我也要说的他回心转意。”
郑川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你快跟我来。”两旁看热闹之人,闻听有人会捉妖的,不由的都要看看,后面就跟了不少的人。
郑川带领那看榜之人来至好又来饭馆门口,便向众人说道:“众位乡亲,倘我家兄不肯应允,欲要走时,求列位拦阻拦阻。”那人看榜之人也向众人说道:“相烦众位高邻,倘若法师不允,大家都帮忙说点好话哟。”众人都点头答应。
郑川这才迈步进店来,进了饭店,又回头向看榜之人说道:“你先到柜上将我们的饭钱结了。省得回来走时,又要耽延时间。”那看榜之人连连点头称“是”,来到柜上,只见柜内俱各执手相让,柜台内胖妇人笑说道:“林三爷!您可是好久没来我这饭馆照顾生意了哦。”话说这看榜之人是谁,这看榜之人,乃是林员外的同族兄弟,平时就在林府做管家,此人姓林名守财。
林守财忙答应道:“哈哈胖妞,好久不见,你这是怀起了啊?”
胖妞嗔怪道:“啥子叫怀起了哦,这叫拽实了!话都说不来!”
林守财:“那边两位公子吃了多少钱的东西,都写在我帐上罢。”
女掌柜胖妞的连忙答应。
郑川同林守财来之前,叫林守财看他跺脚为号,立刻便上前来恳求。林守财答应了,郑川方才走至沙钓面前来。
谁知沙钓在店里等得心内焦躁,眼也望穿了,只以为郑川弃他去了,正在满腹中胡思乱想。又见郑川领着一大帮子人,从店外进来,又见他在柜台处叽叽咕咕好半天,不晓得他在搞什么名堂,心里好生踌躇。
这时候只见郑川笑嘻嘻的走上来。沙钓有些焦躁,嗔怪道:“你跑得哪里去了哦,半天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各自走了呢!”
郑川随即上前附耳低言,将事情的来拢去脉说了一遍,沙钓焦躁道:“老子又不会捉妖,你这不是害我嘛!”
郑川随即就把脚跺了跺,一边对沙钓道:“会不会捉妖,都不打紧,去了时,混几天吃的也好塞。”
在一边的林守财远远看见郑川在跺脚,忙走过来对着沙钓双膝跪倒恳求道:“相公在上。小人名叫林守财,奉了老爷之命,延请法官以救小姐。方才遇见相公的兄弟,说相公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望祈搭救我家小姐才好。”说罢又磕头,再也不肯起来。沙钓忙去搀扶说道:“管家休听我那小弟之言,我是不会捉妖的。”郑川一旁插言道:“你听见了?说出不会来了。快磕头恳求吧!”
林守财听了,又连连叩首,连地板都碰了个呯呯呯响。郑川又道:“大哥,你看他一片诚心,怪可怜的。没奈何,你就慈悲慈悲罢。”沙钓听了,双眼一瞪,道:“你……………….哎!”又向林守财道:“林管家你先起来,我还要赶路呢。我是不会捉妖的。”
林守财哪里肯放,继续恳求道:“公子如今是走不了了。小人已哀告众位乡邻,在楼下帮衬着小人拦阻。再者众乡邻皆知公子是法官,公子若是走了,倘被林老员外知道,岂不要埋怨我不会办事,实实吃罪不起。”说罢,又复叩首。沙钓被缠不过,只得勉强依从。
林守财听沙钓愿意去了,方才满心欢喜,又磕了头,站起来,在前引路。沙钓同郑川跟着林守财出了饭馆,只见铺子门口人山人海,俱是看法官的。林守财在前抱拳施礼说道:“有劳列位乡亲了。且喜我林守财一片诚心,法官现在已经应允,不劳众位拦阻。望乞众位闪闪,让开一条路,实为方便。”说罢,又作了一揖。众人往两旁一闪,当中让出一条路来。林守财在前引路,沙钓和郑川随着,一同径直往林家村来。
且说这林老员外原本也是进士出身,后来官至幽州知府,现在告老还乡在家。这林家村,全村人都是林氏子孙,全村人都姓林。
林老员外的夫人徐氏,膝下无儿,只生一位小姐。前些时候游花园,不知为何,就此只在房中不再出房门半步,每日饮食都是丫鬟端到门口,而且食量比以前大了十几倍,每日要吃一只羊,数只熟鹅,肥肉,甚至更奇怪的是滴酒不沾的小姐每日要丫鬟拿一大坛子酒进去。林员外先前让家丁硬往里闯,家丁一到门口,就有吸血蝙蝠飞出,取人性命,好几个家丁,和丫鬟都送了命,是以再无人敢往小姐房里闯了。
林员外原本是不准声张,无奈夫人疼爱女儿的心切,特差管家前去各处,觅请法师退邪。林老爷无可奈何,只得应允。这日正在卧房,夫妻二人讲论小姐之事,只见林管家进来禀道:“请到法师,是个少年儒服公子。”老爷闻听,心中暗想:“百无一用是书生,一个酸秀才能降妖捉怪?必定是来混吃混喝的,看我出去骂他个狗血淋头。”想罢,叫林守财,去把沙钓和郑川请至书房。
林守财回身来至大门外,将郑川和沙钓引至书房。献茶后,复进来说道:“林员外到!”沙钓和郑川连忙站起相迎,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位须发半白、面色白白胖胖的一个老者。
沙钓见了,不慌不忙,向前一揖,口称:“员外在上,请受晚生一拜。”旁边郑川也跟着作揖。
林员外把沙钓和郑川打量了一番,见他两人长得高长高大,相貌堂堂,倒是有几分英雄气概,完全不像个书生,连忙还礼,分宾主坐下,便问:“二位公子贵姓?仙乡何处啊?因何来到敝处?”
沙钓和郑川便将上京会试、路途遭劫,毫无隐匿,和盘说出。林员外闻听,心中暗思:原来是个落难的书生,接着又问道:“那你们两个可能捉妖吗?”
沙钓正要直言说不会,旁边郑川忙插话道:“我家兄长最能降妖,老员外但请放心就是了。”
林员外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不知公子何时施法降妖啊?”
郑川接口道:“不论早晚,随时都可以!”
林管家又问要些什么法物。
郑川又道:“用条桌一张、椅子两把,就放在林小姐房间门口,所有朱砂新笔、黄纸桃木剑、香炉烛台都要准备干净的,等我家大哥定性养神,一更天就去小姐门口捉妖。”
林守财答应去了。不多时,回来说道:“二位公子,所用的物件都准备好了。”
沙钓道:“既已齐备,叫他们拿到小姐绣房。大家帮着,我捉妖去。”
林守财闻听,叫人抬桌搬椅,所有软片东西具自己拿着,请了沙钓和郑川一同来至小姐卧房门前。
沙钓问道:“这就是你家小姐卧室吗?”
林守财点头道就是,其余的家丁忙往后退,生怕那吸血蝙蝠飞出来,沙钓不知就里迈步上前,就去推小姐卧室的门,突然房门开了一条缝,从那房内发出一阵幽香,沙钓自言道:“好香啊!”
就在这时门缝里扑扑直响飞出三只吸血黑蝙蝠,这蝙蝠沙钓先前和杨大雷在山洞中看见过,这会儿见了,大吃一惊,这三只吸血黑蝙蝠,照定沙钓头顶就飞了过来,沙钓吓得双腿一软,早挪步不动,家丁和林守财等人,拔腿就跑。
穷途偏逢黑蝙蝠,生死悠关有祸出。
沙钓性命悬一线,今番何人把妖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