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方维,你俩跟哪儿呢,快回来,又出事了。”李然在电话喘着气说:“这回你真摊上大事儿了,快,快回来吧。”
“啥事,”我问,胡丽一骨碌翻身弓起脊背钻进被子里只把乌黑柔发和雪白脖颈露在外装睡。
我拿着电话压低声音说:“我们天亮才睡,下午就回去了,有事你先挡下。”
“不成啊!”李然的声音压得更低:“快回来吧,这儿耳朵太多不方便细说,回来就知道了。”
我把头转向窗户,玫瑰色的厚缎窗帘掩着茶色玻璃,就算大白天屋子里都阴暗,或者应该说暧昧。也许是因为这座旅馆隐蔽很多热恋中的大学男女都选这里幽会。透过床头昏暗的灯光,胡丽悄悄探出脑袋,紧蹇着眉头,眼睑微微颤动,像是在哭泣。
“你怎么了?”我轻声问。
胡丽紧绷的胴体倏地抖动,翻过身靠过来不说话,左手怯怯地伸到我的胸前把头把脸藏起来。我按着她的手看眼墙上的表,时间不早了,上午第一节课上完,现在正是兴奋的时候,很多人都在蠢蠢欲动酝酿未知的事情,李然的话并不让我惊讶。
宽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僻静的街道,路边的杨树叶子发黄却还没落尽正等待最后的归宿,一年一度的生死轮回让它们安然蛰伏等待新生。昨天我们来这里的时候黑暗笼罩着一切,就像生命在等待受孕的时刻默默地焦灼而激动,生命的本能急切地催促身体完成各自的使命,正如所设想的一样它们全都无一例外地发生了。
“我们该走了。”
我冲胡丽说着起床拣起地上的衣服上下套上,走过去打开窗帘,霎时间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来,照亮了地面和床头。胡丽躲避着骤然明亮的光线,用白色床单裹着全身朝窗户这边看。把窗帘全部拉开后我就回到床边胡丽身旁坐下,胡丽从身后凑过来两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怎么了?电话里好像说有急事!”她在耳边吹着热乎乎的气说,从她的侧脸上明显有一层忧郁的神色。
“别担心,就是和咱们开个玩笑。”我耸了下肩然后看了会她的眼睛吻下去,她没有躲也没有迎合,睁大眼睛承受着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激烈反应。
“你把窗帘拉上吧。”胡丽说:“我们该回去了,出来太久了。”
我走过去拉上了窗帘,胡丽用被单遮掩前胸去冲澡,淋浴喷头哗哗的响,洗浴液浓郁腻人的气味随着白色水汽飘出来,没多久她就冲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用白色发带拢在后边,寻找散落在床四周的内衣,“回去怎么说?”胡丽背对着穿内衣,“还是不说吧。”我穿好衣服在等她。
“你怕别人知道,是吗?”胡丽淡淡地说:“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有什么好说的?”我说:“让人知道只会徒增误解和麻烦,给你我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
“我以为你觉得这事儿见不得人,或者我见不得人。”胡丽看着我说。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笑:“除了我,都光明正大。”
外边阳光明媚,深秋的空气带着特有的清新味道扑面而来,街边靠着农用车用地秤大肆兜售廉价的农产品,围观的大多是斤斤计较上了年纪的人,穿的衣服是老旧式样非黑即白,为了便宜五分钱能跟你耗两个钟头不走。个别衣着鲜艳的也是附近土里土气的农村待业青年,手工拙劣的山寨货远看还凑合,肥大的牛仔裤裤腿扫着街走再配上五颜六色的怪头发表现出邋遢帅让人不舒服。
街上行人稀少,胡丽穿着米色风衣外套,头上还扎着那根白色发带,带着雌兽特有的气息走入阳光里,像迷人的牝鹿忽闪着大眼睛突然从林中里跳出来,让所有人耳目一新为之惊叹不已。人都是动物但并不高级。旅馆门前停着几辆等活的出租车,我手里拿着盒新买的烟拆开包点着,挑了辆比较顺眼的坐进去,看着胡丽低头温顺地跟着坐进来不看我也不说话,司机问了要去的地方按喇叭驱散前方不长眼的人群给足油门驶去。
我俩在学校门前下了出租车,觉得肚子饿了问胡丽想不想吃点东西再回去,她摇头走出几步停下等我,但不回头,我知道她在生我的气。走进校园气氛异常凝固,同学们看我的眼神躲躲闪闪故意绕开走弄得我莫名其妙,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对我颇多议论而且言辞间充满恐惧。
宿舍楼前几辆圆顶的蓝白相间的警车挡住大门,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堵在那里围得水泄不通,几个警察不耐烦地维持秩序驱散无关人群但收效甚微,只能无奈地混在人群中对他们怒目而视起到基本的威慑作用。进进出出的同学们情绪都表现的很低落,就连身上穿的色彩鲜艳的衣服都在他们情绪的感染下显得黯淡无光。
“你们看什么呢?”我大声喊,相信人群里总有相熟的同学听出我的声音回答。
“呦,是你啊。”栾川回头嚷:“我们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