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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群山之中,有一大片竹林挺风而立,林边有一飞瀑,瀑下溪水成湖,又自上而下分多细流,蜿蜿蜒蜒,流向远方。
一竹舍跨溪围湖而建,精雅别致,背靠竹海,则更显清幽宁静,颇有一番此间有高人的意思。竹舍之中,一老者和一年轻人正小声交谈。
“师父之意。是希望我能够进宫保护汉昭帝?”年轻人问道。
“正是此意。”老者知道年轻人不会悔他之意,只点了点头,不愿多说。
“师父,我知道您曾受大恩于先皇,保卫他鞠躬尽瘁,殚尽心血,功莫大焉。可是后来却受奸人挑拨,明亲近,实疏远,临死前竟暗命杀手将你除去;恩师不是已经心灰意冷了吗?这些年隐居山中,为何现在要让弟子出山,受那尘世滋扰!”
年轻人目光炯炯,关于当年之事,师父一直不肯多说。
老者半晌不语,踱步轻移至门外。望着山间郁郁葱葱成群而立的翠竹,目光迷离,似是想起了多年以前的种种事情,深深叹息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朝廷就如同现在的天下,势力永远都是四分五裂,这战乱的年间,谁又能真的轻巧度过一生,为师我曾经行走八方,助过多少患难百姓,可天下之大,纵使老夫再有仁心也不能救世人于苦海,那时候便想到了先皇,老夫在他身边多年,帮着他争南闯北,可他并没有如老夫所愿,百姓依旧水深火热。”
失望之下,老夫放弃了荣华富贵,当年恩师教诲,让我把一身所学用于救世,我却忘得一干二净。我不希望你也如我这般,到老时方才后悔有负一身所学。”
“朝中司马大将军霍光前日送来书函,当今的汉昭帝,乃是明君,不日就会来山中寻我,拜师学艺,我自会给他些苦头,叫他见识人间疾苦,而后能励精图治,你就作为大师兄陪同练武,不必忌讳,待他下山之日,你就随他一同去吧。”
年轻人不禁皱了皱眉道:“果真如此吗,我听闻昭帝身虚体弱,贪乐女色,登基之时还派人花重金修造了一座淋池,方圆有千步之广。昭帝通宵达旦在那里游玩,由此身体渐衰,朝堂之上,以前还有个上官桀,后来只剩下这位司马大将军,监国辅政,名声远扬的权臣。我不曾觉得昭帝有何不同,也不想为之效力,只想跟着师父。”
老者闻言摇了摇头,笑道:“霍光那一纸书信若是你看了,便会知道,昭帝魄力非凡、更是目光远大,他日成就……未可限量。况且在此乱世,若无强兵悍将,如何保境安民?当今天下群雄割据,时事从无定数,无论北伐还是南下,都需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虽是我弟子,武艺不如我,但韬略胜于我,故此我才与你说这般。”
年轻人沉吟不语,半晌将桌上的一杯清茶一饮而尽,长叹一声,徐徐道:“弟子非是不愿出山,实不敢也。当今天下,实虎狼之天下,枭雄多过霸主,暴君多过良臣,弟子性格怪僻自傲,若非得一心胸容纳天下的明君,终难逃兔死狗烹的结局。”
老者被这番话说得身子一晃,眼前忽然一暗,却是脚一片枯叶随风而落。一种莫可名状的凄凉感觉陡然涌上心头,他也快灯尽油枯了。
再没有多少时日!可是天下百姓仍然在水深火热之中。对于昭帝他又何尝就敢抱以期望呢?林平之看着老者鬓上的白发,他素来了解师父。也正因如此,有许多事情他不想说出。
这些年昭帝玩玩乐乐,表面上看,霍光执政也有些作为,而西汉虽然看上去强盛,却早已是弊政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