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舞女随烛光而处,皮鼓为台,随即两两成组双手交握,一组站着一组半蹲,化有梅妆的女子赤足而上,于鼓中起舞。
大宋以纤瘦为美,美人不在皮而在骨,这登台的女子自是冰肌玉骨,引得诸客瞪圆了珠子。
楼中未关闭大门,那些后来闻讯匆匆赶到的人,都小心翼翼落座,怕弄出声响饶了安静。
既是赏舞,也是赏人,更有文人掌烛提笔写诗,画家作画。
琴音闭,舞停,原本一下安静的场面瞬间变得喧嚣,有夸赞的议论声不止,这期间竟然还有竞价之声。
她便只好从鼓上下来走至抬前,微微侧身,“四娘今夜上台献舞,只为故友一人,遂不待客。”
女子话刚闭,二楼的隔间内便传来醉声,“柳娘子是知今日我要来吗?如此一番心意,我又怎能不领呢...”于是挥手。
从台下走上两个厮儿,捧着一盒金锭奉上,“这是我家郎君的一点心意,还望柳小姐笑纳。”
能来此处游玩的,又有哪个不是出身显贵,家财万贯,一掷千金者亦不在少数,因此钱在这里便成了最不稀罕之物,所以男子并没有迎来旁人的吹捧之声。
“你们拿回去吧。”女子又抬头道:“蒙萧衙内抬爱,但四娘今夜是为她人而舞,还望衙内不要让奴家为难。”
至此,四娘的一翻话引起一阵喧哗,“这便是开国公的嫡孙啊!”
亦有人不屑,“开国公又如何,还不是得罪了太子殿下,被派代西南戍边去了,待日后新帝登基,那萧家还有好日子过吗?”
有人点头赞同,也有人摇头不认可,“虽已立太子,然圣人崩逝的早,如今赵王母子最受官家宠爱,日后之事,还真难说!”
“听说官家又将成都郡王召回东京了。”
“成都郡王是谁?”
“咱们这位郡王这么些年来都未吱声,也不得官家宠爱,所以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再不受宠,那也是官家的亲骨肉,无论日后哪个哥哥登基,他都是铁定的亲王,就凭这个身份,也不是咱们能妄加议论的。”
四娘的话男子并未听清,于是看向身旁搀扶的厮儿。
“郎君,她不从呢,还很嫌弃的将您给的金子退回来了!”
他便怒瞪了一眼,撒手道:“扶我下去!”
萧衙内从楼上下来,一手撑着厮儿,一手颤指着四娘,“衙内我看上了你,那是你的福分,你莫要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好色之人又不想撕破脸,怕最后什么都捞不着,于是又迷迷糊糊道:“我这个人一向大度,不与你计较,你今儿要是从了我,我便许你日后富贵。”
女子嗔笑一声,冷眼道:“要我从也可以,只需萧衙内一个条件。”
见有机会,他忙的笑应道:“你说!”
“三媒六聘,迎为正妻。”
萧衙内听后身子一僵,旋即想起了翁翁与爹爹那凶神恶煞的脸,便颤着身子大怒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奴家是什么身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既然衙内做不到,那么就请回吧!”
萧衙内听后气的将身旁两个厮儿撒手甩开,插着腰,“好啊,看来以前是衙内我对你太客气,你不过是这揽月楼里一个小小的娼妓,今日我既来了,你是从也得,不从也得,我进了这个地,就没有退出去的理。”
厮儿预见不好,遂上前拉扯着萧衙内的衣角,“郎君,国公爷快要回京了,不宜...”
“滚开!”萧衙内将厮儿一脚踢开。
四娘见他这架势似乎是要来真的硬抢,以眼前人的身份,就算她是楼里的花魁娘子,妈妈也是不敢替她出头说情的。
一旁的厮儿见状忙的趴向她,“姑娘啊,您就依了我家郎君吧,”压低声音在其腿边,“郎君今儿是真的醉了,闹起来指不定要干什么呢!”
四娘抬起头便又道:“这里是东京城,难道衙内还敢知法犯法不成?”
萧衙内旋即大笑,“法,我爹爹是刑部尚书,我便是法!”
“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时刑部尚书也能代替大宋的律法了?”
声音清爽利落,众人回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引入眼帘,唇红齿白,手持一把檀色折揲扇从容走上台。
“去去去,哪来的毛头小子,这事不是你能管的!”几个厮儿欲要上前驱赶。
少年的侍从上前将他们拦住。
萧衙内招手,撑着厮儿摇摇晃晃的走近,指了指少年又指了指自己,“汝是什么人,也敢来管我萧家事?”
“我是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只是现在这位姑娘不喜欢你,所以请你离开!”
“我去你...”
他欲要暴粗口动手,却被身侧一个惊状的厮儿拉扯住,“郎君,这个人身上穿的是锦袍!”
旋即,杨起的手颤着放下,他眨了眨眼睛,迫使自己清醒,这才瞧见了少年圆领袍上别样的暗纹,当即怂了几分,后退两步,这气也去了大半,虽醉却也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