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约翰所发的信息，顾莳找到了节目录制的社区，约翰正在门外等她。

对方很高，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戴着鸭舌帽，打扮非常时尚。

顾莳向他表示了感谢，毕竟临时加场，并且要立刻完成剪辑工作，再上传到网上是很困难的。她感觉自己欠了对方一个大人情。

没有得到约翰的回答，顾莳以为他是因为增加的工作而心情不好，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神情遮掩在帽檐的阴影里，脸上有一丝可疑的红痕。

或许是意识到顾莳的目光，他调整着自己的帽子，讷讷道：“没什么，毕竟你是…”

顾莳打赌自己从未见过他，那只能是因为介绍人的原因。

她思忖着，进到录制厅，本来以为只有工作人员，结果现场竟然坐满了观众。

约翰不好意思地道：“我让人去附近的校园招募的，没有观众可能不太好看。”

顾莳计算了下时间，开车过来，大概两个小时，演播厅能坐200人左右，约翰手下的人效率还挺高。

顾莳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

约翰搓着手掌：“既然你已经来了，我去通知导演开工？”

目送着他的背影，顾莳在心里默默感激了索菲亚一次，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什么，约翰显然是拿出了十万分的热情。

她的视线扫向了观众席，发现竟然一片和谐，没有被临时拉过来凑数的不满，顿时对约翰的评价又高上了几分。

L国下午3点，夏国第二日7点。

TED官网上更新了一则长约16分钟的视频，随即该视频被上传到社交平台上，登顶微博和推特的热搜：#顾莳关于自杀#

此刻，顾莳走上演讲的舞台，向大家鞠了一躬：“相信在几小时前，大家可能既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模样。”

“但现在，我不仅出名了，还成为了一个因为自杀而让大家知晓的总裁。”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毕竟在我们的文化里，无论是在夏国，还是在L国，自杀都是一件讳莫如深的事情。”

“人们惧怕死亡，更厌恶他人自主放弃自己的生命。”

“很多人会觉得自杀既不是一件理性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合乎道德的事情。”

“在这件事上，我很难作出公正的评价——但今天，我希望通过我的经历来讲讲我对自杀这件事情的看法。”

“一般来说，人们反对自杀的理由不外乎有以下几点：自杀是一种软弱的证明，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一个人既然连死亡都不怕，又为什么害怕面对自己的生活呢？”

“首先，让我从理性角度来谈谈这个问题。”

“自杀的人不害怕死亡吗？当然害怕。”

“当血液从我的身体渐渐流失时，我全身发冷，我开始胡思乱想死后的不确定性。我预想警方可能会看到一具已经肿胀的尸体躺在血色的浴缸里，发丝飘荡、嘴唇发紫。他们会拍下照片，然后其中有那么一两张会被上传到网上，人们会指着我死后的样子评头论足，说我怎么这么不懂事，死后还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毕竟死过人的屋子自然是不好处理，出租和产权转让都会成为问题。”

她轻笑了一下：“所以为了做一个负责任的自杀者，我拿自己的存款买了一栋小房子，地处偏远，周围没有别的住户。这样倘若我真的成为了地缚灵，也不会影响周围的邻居。我提前写好了遗书，撇清我的学校还有苏格兰场在其中的关系，不让他们因为我而担上责任。“

“我还设置好了水龙头的关闭时间，这样多余的水应该不会涌出大街，也不会造成水资源的浪费。”

“为了死后的模样能安详一点，我画了一个耐水的淡妆，准备好衣服，固定了头发，并预备了留给入殓师的钱。”

“最后我群发了一条短信，告诉我的朋友，我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不惧怕死亡吗，我当然是惧怕死亡的，所以我考虑得很周到。”

“但是听到这里，大家是不是觉得既荒唐又可笑：既然你如此害怕死亡，如此怕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为什么还要自杀呢？”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可能无法给出一个答案。但现在，我可以勉强理性地回忆那段日子，我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大概是痛苦压过了一切的结果。”

“我们活着，通常是因为身上担负了这样那样的责任，对国家的、对社会的、对家庭的、对自己的…”

“而选择结束生命，无外乎于国家经历战火，自身颠沛流离；工作失意，因而觉得自己是社会无用之人；和家庭的成员发生争吵，在破碎的关系里一眼望不到前景......还有我这种，从小父母早逝，没怎么学会社会责任感，对自己就更加不负责任——”

“作为一个不到20岁的年轻人，我的未来有无限可能，我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我应该努力为自己创造一个精彩的人生——”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所面对的人生值得我去度过…”

“我一度很想隐藏我的过去，因为不堪，因为害怕…”

“但现在，我想把一切都留给诸位进行评说。你们可以作出任何的猜测，这些我无权干涉，”顾莳将一份档案展示在投影屛上，关于谋杀的，关于自杀的…”

“最近，我又从当年的当事人手上收到了这些讯息，现在我把它展示给你们所有人看，是我发现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而我自己也并不愿意就永远困在一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