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灵，大多喜欢群聚而居。在人族的万仞深山之中，不知何时聚起了一些人，繁衍子嗣，生生不息，至今成为颇具规模的几个村庄。

深山之中的村庄，几乎与世隔绝，成为一片青绿海洋中的一片孤岛，然而靠山吃山，凭着肥沃的土壤和丰沛的雨水，人们自给自足，倒也丰衣足食。

这几个村庄相互间大约需要两天脚程的距离，已算是近的。其中有个村叫黄豆村，自然是因为黄豆种的好。

几个人影推着板车，艰难前行在回黄豆村的蜿蜒山路上，从天空俯瞰，恰如几个蝼蚁正在接近一颗黄豆，通过一条丝线般的小路。这是村庄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这几个人影离村子愈发近了，皆是村中最年轻壮实的男子，一起将车上的东西卸了扛在肩上。前面进村的路既窄且陡，小车子无法通行。几人将车子安置在一个洞内，用木板将洞门锁闭严实，防止小兽跑进来啃噬板车。

几人背的，正是村中男女老少的日常用度，是推了村中的黄豆到最近的镇上换的。即便是最近的镇，来来回回也要十多天。

“铁牛！铁牛！”一个老者颤巍巍地奔跑呼喊。

“太爷，您跑什么呀！谁还能把您的东西抢了不成。”

“就是，就您那点东西，谁稀罕啊。”

“跑那么快，小心把您老人家的牙给震秃噜喽。”

“哈哈哈……”

几个壮汉打着趣，山中民风淳朴粗狂，越是亲近的人越爱互相贬损，太爷辈分虽高，但是为人和善，人人都喜欢他。

“你们几个狗崽子！”太爷啐道，“我有急事儿！”

几个壮汉看老人面色从未有过的焦急，一起朝后努努嘴。

老人往后寻，看到了队伍末尾的铁牛。

“咋了，太爷？”铁牛也听到了太爷的招呼，将背上包袱暂且放下，上前询问。

“快跟我走吧！你媳妇生了两天了！还没生下来！”

“啥？！”铁牛呆了，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在这深山之中，因为劳动耕作、与世无争，人人体魄强健，长寿至百岁者多达七成，然而也有年少夭折或者壮年离世的，前者多因野兽侵袭，后者多因坠崖，女性则多因难产。

“我那婆娘，还不到时候啊？！”铁牛哭丧着脸，脚下不敢停顿，将太爷和一众人甩在后头。

这是铁牛的第二个孩子，村中人人都说他的婆娘身架高大宽硕，是个生娃子的材料。因此两人生了一个小子之后，耕耘不辍，婆娘的肚子很快又大了起来。

此次出山，铁牛带回来一个粉莹莹的小肚兜，他希望三个月后，自己能有个女儿出生。

哪知，回来就听到这么个丧气的消息。早产、难产，这不是要了婆娘的命吗！

山中人不讲究此等避讳，铁牛直接进入了产房。

“铁子……”婆娘轻声呼唤，看到自己的丈夫回来，本来黯淡的眼神有了些亮光。

“婆娘。”这婆娘哪时候有过如此轻声细气，整日里只敞着一副破锣嗓子对他吆三喝四。铁牛觉得自己的眼睛、鼻子被滴了醋一般，酸的想骂娘。

“铁牛，两天了，光是疼的厉害，硬是没有动静啊！”村里的稳婆张婶子，满面愁容。经她手的娃娃，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每每看到这种情形，都恨自己不是神仙在世，没有丝毫办法。

“太爷，你说这都第几个了，咱们村该不会是……”房外有人小声嘀咕。

“别瞎说，我们有山神保佑，哪有什么邪门！”太爷放大声音以壮声势。

“对了！”太爷一拍脑袋，“铁牛！快，去给山神烧柱香，添些供奉！”

“是啊，是啊！快去，快去！”村民们七嘴八舌催促着。

一个人热心地从刚背回来的包袱重摸出些粗糙茶点，也不管是谁家的，先给铁牛用了再说。人命关天，谁都不会计较。

铁牛行了虔诚的三跪九叩之礼，期望山神保佑婆娘和娃娃平安。磕头时“咚咚”响，这已经是他能够尽的最大的力。

磕完头，着急回去，回去陪着自己那苦命的婆娘。

“且慢！”

一个声音响起。

“啥是切麦？”正准备离开的村民们心中同此一问，齐齐回头。

“哎呀！是山神老爷！”村民们“噗通”、“噗通”跪下拜见。

山神现身了！有生之年头一遭见到，大家却礼数周道，要么是在心中预习过无数次，要么是被这山神的突然出现吓得腿软。

只见一个老者站在山神神龛中，长眉长髯，须发皆白，一身苍青色道袍，无风自荡，一双眼睛精亮有神，道骨仙风，正如画中走出的谪仙一般无二。

只不过，神龛太小，老者高大，将其撑了个满当当，看起来相当局促。

“山神老爷，救命啊！”铁牛额头上顶着包，继续磕头。

“免了，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