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手僵硬地放在离女儿一指远的地方,不敢用力,只觉得一颗心随着女儿带着哭腔的一声娘亲碎了又圆,圆了又碎。
她再也忍不住跟女儿一样哭出声来,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笑完了又哭,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安然。
“然儿,我的然儿……”
云行默默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趁二人还未发觉攥着手里的瓶子又悄悄走了。
“然儿乖,不哭了,啊,不哭了,别伤了眼睛,你的身体亲还没好呢,可不能大喜大悲。”
把女儿从怀里拉出来扶正,轻柔地替她擦着脸上的泪痕,柔声地哄着,温柔极了。
安然哭着从脸上挤出笑容,打了个哭隔,“难怪师尊我娘亲是水一样的女子,原来我的娘亲这么温柔。”
“傻孩子。”点零女儿的鼻子,一念哭笑不得。
安然靠着一念的肩膀,双手揽着她,娇嗔道:“我才不傻呢。”
这是她怀、胎之时日日夜夜盼着的女儿啊,几度失去又保住,还为足月就被判了死刑的女儿,从生下来她便不曾见过的失而复得的无价珍宝。
陆辞站在窗外看着凑成一团的母女二人,神色莫名,看了许久唇边僵硬地扯出一抹弧度,默默地转过身离去。
原来孤独的始终只有我一个。
云行在凉亭里着风凉话,“就你讨人嫌吧还非要来,没人理你吧。”
“陆辞不知何时冒犯过前辈?”
“辈,陆振到底是不是走火入魔而死,我等都心知肚明,一个连生父都步步算计的人,本尊可没那个胆子亲近。”
“世人总是劝别人善良大度,可轮到自己却又喜欢以牙还牙,究其因果不过是没痛在自己身上罢了。”
“这是装不下去了。温润君子、如玉少年,朗月清风,温润细致,善解人意,贴心周到,再有个可怜的身世,也就骗骗姑娘,可这皮子下的骨头了早就烂透了。大乾王,你是不是?”云行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株卷心菜,他慢条斯理地一叶一叶撕掉青翠欲滴的叶子,最后露出已经发黑的菜心,上面还爬满了蛀虫。被他嫌恶地扔在桌子上。
“便是骨子烂透了,心总还有些好的。”陆辞一拂手,卷着的菜心分离开来,露出最里面黄豆大完好的嫩叶。
云行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视线转到陆辞身上,“你要做什么本尊没兴趣知道,更不会插手,望你好自为之。”背对着陆辞已经走远的云行突然停下,用着掺了冰渣子似的声音,“随你如何,只一点若让本尊知道你伤了她,本尊也不如何,只让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就是。”
随之而来的是毫不留恋地快步离去的脚步声。
陆辞笑出声来,声音中是安然从未听过的凄凉偏执,“凭什么呢?就因为你们生来高人一等?可我不信,我只信我命由我不由!”
他从出生便在黑暗中摸爬打滚,一路踉踉跄跄,阴谋、算计、示弱、伪装,只要能活下去,活的更好用些手段又算什么呢?世人从来只看结果。
那么鼻青脸肿的少年时期,黑暗中突然照进来一束光,他第一次看见光明,如飞蛾扑火一般尽管知道会灼伤还是忍不住去抓住她,只是一瞬的光明却再也放不下了。
于是他只能拿他仅有的能力也是最嫌恶的手段去接近她,靠近他的光,可是既便用上了算计,那光照着的也不是只有他。
阳光普照万物,而他只是阴暗旮旯里不起眼的一个。
那笑声悲凉而又坚定,如果黑暗不会消失,那他便比黑暗更黑,可是那束光既然照了进来,那便永远的照下去吧。
阴谋也好,算计也罢,只要管用,卑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