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一双手从身后将我抱在了怀里,温热又熟悉的气息吹在我的耳畔,我微微一愣,知道是他,没有转身。
“看到你无恙,我便安心了。”秦王轻轻道。
我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抬头看他,他面色略有些疲惫,想必是骑了很长时间的马。但精神高昂,眼睛炯炯有神。
“我没有事了,屏玉很会照顾人,你不用担心。”我宽慰道,“你怎么回来了,大军班师回朝了吗?“
“还没有,我不放心你,率先回来看看。明日我再到前线。”秦王温言道。
“世民哥哥,你这样也太轻率了,来回几百里,你不要自己的身体了。”我抱怨道,不想他这般鲁莽,但也心头一暖,为他的惦念之情而感动。
他将我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胸前,环抱住了我,道:“音儿,许久没有听到你这样叫我了。你知道吗,我很想你。“
眼前雾蒙蒙一片,泪水溢满眼眶,我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没有说话,我怕自己一开口,思念之情就会涌出。
“音儿。我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也知道你顾忌什么。没有人可以让你离开我,除非是你自己。”他静静说。
“你走了以后,我一直在找你。即使是荣安,我也来过,但是却一无所获。再见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但我也犹豫,要不要再把你带回这纷争之中,你热爱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我的身边只有束缚和诡计。“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很挣扎,不想失去你又不愿伤害你。但是,你中了一箭,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我便知道,我今生绝不能没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消失。”他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臂,眼神坚定而果断,深深看着我。
一滴清泪从我眼角流下,顺着面颊,滴在我的手背上,绽开一朵无色的花,秦王缓缓俯身,吻去我的泪珠。
世民哥哥,我又何曾想离开你,我多么想和你一起,就过着一日三餐,简简单单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没有那么些累人的挣扎,就在我们草原上的小木屋,过着儿时口中的日子。
可是,人活着太复杂了,人活着不单单只有自己的心意,还有那许许多多不得不顾虑的东西。纵然我不去想,它也会逼着我去想。
曾经一切我无何奈何的东西似乎仍然挡在我的面前,皇后娘娘怎么办?你的未来怎么办?
我原想只要我离开了便没有那么多纠结,可终究这一切,到了今天,仍然摆在我面前。
我轻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
躲也躲了,逃也逃了。命运偏偏又让我们在一起。罢了,既然逃不过,便争一把。我如何还能这样软弱下去,白白辜负他的心。
我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轻轻道:“好。”
秦王欣喜的起身看着我,目光闪闪,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方长叹一声,放下了心,道:“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恩。”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抬手紧紧抱住了他。
正如他一般,我也无法失去怀抱中的他,那便一起走下去吧。无论在长安,在未来等待我的是什么,我都会从容去面对。
我心中暗暗下来决心,皇后也罢,柴玉也罢,争斗也罢,既然注定要重逢,那便全力以赴。
秦王第二日在天还未亮时,便离开荣安,再度前往前线。他让我在这里等他凯旋,同他一起返回长安。我欣然点点头,答应了他。
但世事变化实在是戏弄人心,未等来秦王,却等来最难以面对的人。
念佛姑姑淡淡的看着我,眼里满是无奈。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但见到了她,我便知该来的已经来了。她奉皇后之命接我先回长安,我并未多言,也无从抗拒,简单收拾了行装连夜随着她走了。
一路上,我内心却很平静,我不知皇后娘娘会怎样看待我,她应该对我很失望吧。她曾告诉我,她是皇后,不再是李家的大娘,李世民是秦王,不再是当日的世民哥哥,无论是婚约还是未来,都是权衡,不是随性。那一夜的每一句话仍在我耳畔回响。
这一切,我都懂,无需他人多言。但人心远不如生活那样好摆布,而我们偏偏又都是那将就不得的人。忍不得就是忍不得,放不下就是放不下。既然我决定回来了,便再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
不过一年的岁月,皇后娘娘看着苍老了许多,她向来不喜涂脂抹粉,此刻乌青的脸色十分明显,不时便咳一阵,气喘连连,样子很是疲惫不堪。
我十分惊讶,皇后娘娘身子竟弱成这样,算算年级,她不过将将三十七八的样子。如何这般沧桑憔悴,白发盈盈,已然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我静静跪在她脚下,微微低着头。向那日一样,整个宫室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人,大殿异常安静,静的可以听到我的喘息声。许久,皇后娘娘叹了一声,道:“想不到,你们都是这样执拗的人。”
我的心慢慢发紧,没有说话。
皇后轻轻说:“你像极了她,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太过无情。”
我不知娘娘口中她为何人,心下奇怪,只轻轻说道:“是阿音的错。”
“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世事变化,我也料不到,今日会是这般。”皇后娘娘道:“但你已赐婚给了赵王,虽未宣于朝堂,昭告天下,可皇家的颜面也不是让你这般玩笑的。如今,我给你两个选择。”她顿了顿,缓缓道:“一则嫁于赵王,二则到白云庵带发修行,你选吧。”
皇后的话声悠悠穿过大殿,显得异常清冷。我默默的看着皇后,虽想不到,她竟会让我如此选择。但终究没有猜错,我与秦王终究是这般。
白云观是长安城外一座皇家的尼姑庵,受着宫中的供奉,是女子隔绝尘缘,修行渡世的地方,也是官家中那些断了红尘的妇人避世之处。这两个选择,无论如何选,皆断了我与秦王的情分。想来,这便是皇后的本意。
我深深看着皇后,皇后闭着双眼,斜斜靠在软塌上。许久,我向着她缓缓磕了一头,道:“阿音原到白云庵”。
“好。”皇后淡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