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也睡不着。
“我去买酒。”
过去的时候,酒铺店家正在收拾,把凳子翻过来放在桌上,清扫地面。
这回得多带点酒,提了六坛,付了钱,店家的婆娘正巧从后面走出来,将一盆水倒在地上,对男人说,“赶明儿去黄员外府上,把酒账给结了,一早就去!”
“这账怕是要不回来了,白日里全瞧见了,一大群捕快差人冲进去,杀完了人,最后就带了几位娘子出来。黄员外府上,该是没有能主事的人了。”
“造孽呀,虽说黄员外在咱们这儿作威作福,行事霸道,但也从没欺负过左近的人,就这么被抄了家,县太爷怎可如此狠心呢?”
“住嘴,你这憨妇,丁老大人是你能够嚼舌根的?”
那婆娘被吓住了,转身回了内屋。
原本想施展轻功把酒带回去,但听到了酒铺里的对话,便走得不紧不慢,把话都听明白了。
听张彪提起过黄员外府邸的情况,离此不远。
大门贴了封条,翻上屋顶,几次起落,就把里面的场景都看了个大概。
有十余个差役守在堂厅,里面亮着光,可以看到地上摆放着几只大铁箱。靠近西边的偏院,两排尸体,就那么丢在地上,也不用布遮盖住死去之人的遗容。
这里没有旁人,跃下去看了,老人,妇人,连孩子都有
世间惨事太多太多,谁也管不过来。
当官的都在草菅人命,又哪里轮得到江湖中人来过问?
只是碰巧遇到了。
今晚若不是萧雨亭想多喝一点酒,若不是心里怜惜她,亲自跑了一回,买酒听到了。
或许就错过了吧。
遇到了,便不一样了。
仔细思量,这么大一个家子,惹出灭门的事情,官老爷是以对付强盗贼人来办的,行事狠毒,手段残忍,但道理讲得过去,能说一句事出有因。
这偏院风口沉滞里那股血腥味犹在。
活活的人突遭毒手,死状自是难看,头被砍断的都有,就那么扔在身子边上。
对了,萧雨亭还等着。
赶到石亭,她坐在顶上,正出神呢。
敬了她的生辰,喝了几口,她又闲不住说话。
好像要把这一路的话,都在今晚说掉。
“我发现你呀,从来不问我们过往,心里一点也不好奇?张彪是个什么样的人,李耀华心里会不会十分龌龊,关若男家里是不是没有兄弟”
“你们想要告诉我的话,便不需要我来问了。”
“看来你不好奇。”她丢了空的酒坛,又开了一坛新酒。“也不好奇我,不好奇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很多时候,该知道的,自然就会知道不想徒费心神去解释,便念了一首小诗。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她沉默了很久,喝了两坛酒,才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早,看你施展腿功,其中勾漏脚的痕迹太明显了。”
“不是我明显,而是你的眼力高。你不怪杀了那个人?”
“那人叫宗野,曾经在襄阳寻我比试过一场,不是个坏人。”
“江湖中死的人里,是好是坏,根本就不重要。”
酒喝得快了一些,不知不觉,再也没酒的时候,天色也微亮了起来。
日头要出来了。
她忽然说了一句:“其实,在这里生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