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姝在旁边听明白了，云潮是想利用萧竣改稻为桑的政策，激起民愤，扳倒萧氏。她立刻肃然了，这个看起来飒飒的小王爷，与云敖是全然不同的，敢做事，敢出格，敢流血。

“小嫂嫂，”这时，云潮支着下巴闲闲道，“歇歇吧，六哥的墨浓得要化不开了。”

“……”景姝愕然地抬起头，还未反驳，云敖便开口了：“萧竣这两日便要递折子了吧？”

“是。”云潮立刻道，“大约明日就要送到皇兄手中了。”

云敖阖上眼，颇为疲惫地揉着额角：“他的折子，我会批。”云潮的眼立刻亮了，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云敖继续道，“下个月，我会亲自去两江道。”

云潮知道，兄长这是下决心了。

摄政王若亲自坐镇，萧氏的集团大约会以雷霆之势坍圮。

又寒暄几句旁的，见云敖惫态显了，云潮识趣地起身告辞：“六哥安心养病，前朝一切有臣弟顶着。”

云敖笑了：“你一直做的很好。”

……

见云潮走了，云敖又把头转向景姝：“王妃？”

景姝忙放下手里的墨锭：“柳氏方才来找臣妾了，说了些朝堂上的事端，被臣妾推了。”

她有意略过柳嫣然与自己商量的内容，云敖深不可测，她不敢贸然站队。

“……然后她见你不肯合作，便动了杀心？”云敖提着袖，抬笔在砚上一抿，方落笔便笑了，“是有些浓重。”

“……是。”景姝含糊地应下，又去添水，“臣妾下次注意。”

“死了也好。”云敖漫不经心道，低头又在宣纸上添字，一笔一划地，倒不像在批折子。“不知是她的主意还是太后的主意。”

景姝与太后只有一面之缘，此时不敢妄议，可从这不大聪明的手段来看，大约是柳嫣然自个儿情急之下走了条下下策。

见景姝不说话，云敖停笔去望她：“吓到了？”

吓到倒不至于，柳嫣然身死已成定局，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只是眼前事端错综，景姝一时摸不到头绪。

便坦然与云敖说了：“臣妾愚钝，许多事情思虑不到。”

哪知云敖却笑了：“王妃不必苛求自己，思虑不到，便不去想。”

他耐心地望着景姝，“横竖你是本王的王妃，天塌了襄王府给撑着。”

如今他给了许诺，景姝却不愿受。她偏过头，岔开了话题：“方才兄长来府里说项，臣妾的胞妹到了婚配的年龄，心悦严先生，想求一段姻缘。”

云敖也不为难她，便顺着话接了过来，“崇山的婚事，要求去严府求，找你有什么用？”

景姝敛下眸：“臣妾不知。”

云敖笑着睇她一眼，小王妃怎会不知，只是懒得搭理自己罢了：“正一品帝师的嫡女，嫁二品武将，不算低走。”

“只是不知严先生的意思。”

“所以，若真是下了决心，便将庚帖送到严府去看看。”云敖撑着大案起身，景姝忙去扶，“几时了？”

景姝扫了一眼旁边的更漏：“不到巳时。”

“传膳吧。”

……

“柳氏死了？”

太后萧若午休方起身，正坐在镜前梳妆，外头便来了消息，首辅家的四娘子柳纤然求见，已经在外头哭着跪了半个时辰。

“是，”为她簪花的大宫女芳谣小心地观察着主子的神色，“听说是行刺王妃未遂，被亲卫刽了。”

萧若思虑片刻，才记起这被行刺的“王妃”是哪位，当即愕然了，“她动了景家嫡女？”

芳谣敛下眸：“柳氏心急了。”

“糊涂！”萧若把好看的眉一蹙，“景家的女儿是个绣花枕头，柳氏连她都拿捏不好吗！”

“奴婢听闻，景家大小姐自这次回府后，棘手了许多。”

萧若嗤笑一声：“能棘手到哪去。”她对这位长相美艳的王妃有几分印象，空有一张祸国殃民的面皮，其实是个没主意也没脾气的，否则也不会任由柳嫣然欺在自己上头两年之久。

芳谣为萧若插了一支金凤衔珠的簪，又去取花钿：“可奴婢听闻，姝王妃这次才回来，便撺掇着摄政王将柳嫣然降为了通房。”

这时外头传来一把凄厉的哭声，大约是听闻太后已经起身，柳纤然又开始哭：“太后娘娘！求您还姐姐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