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云敖几乎是同时回身,便看到一个妇人站在不远处的燎炉旁,依稀而立的年纪,面容是端方的,却也能依稀看出当年的绝色,穿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不是一品就是二品。
“长姊。”云敖笑了,“好久不见。”
景姝忙福身行礼:“臣妾见过长公主。”
端仪长公主云渺,她是在家宴上听闻过的。与云敖一母所出的帝姬,曾经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精彩人物,后来远嫁塞北,却在年纪轻轻守了寡,孤木难支地回京将遗腹子抚养大,再也未嫁。
云渺有一双与云敖极为相似的眼睛,目线下垂而深邃,悲悯且寡情。用这眼,她把景姝不冷不热一打量:“姝夫人。”
便去对云敖道:“决意要去两江道了?”
“是。”云敖答应得很爽快,“有些事情,拖下去反而不好。”
“是这个道理。”她又把目光转向景姝,却也是淡淡的,“姝夫人也去?”
没想到会突然点到自己,景姝怔了一刹,方应道:“两江阴冷,臣妾忧心王爷的身子。”
云渺唔了一唔,似是还要说什么,这时太庙之中一声钟响,便听得礼官开始唱喏。
云敖歉然笑笑:“看来臣弟要先告退了。”
“去吧。”云渺颔首,却抓住景姝的手,执缰磨起的茧子擦着景姝的指尖,“姝夫人留下陪本宫聊两句。”
……
“本宫这个弟弟,”看着长阶上劲拔的身影,云渺蓦地开口,“是个死心眼。”
这是要话长篇了,景姝不言,静待下文。果然,云渺接着道,“这江山,亏欠他良多。”
景姝垂着眼颔首:“王爷鞠躬尽瘁,臣妾委实心疼。”
云渺不语,只是抬手去摩挲燎炉上斑驳的金龙纹路,良久才开口,“既然直到他不容易,就转告你的母家,莫再给他生事了。”
错金护甲上蹭了灰,云渺也毫不在意,只是拍拍手,“我不知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一朝转了性子,带着你出入宫禁——但景家一直蠢蠢欲动,本宫也都看在眼里。”
景姝忙道:“请长公主放心,景家对皇室绝无二心。”
“我要的是景家对皇室的忠心吗?”云渺嗤笑一声,她执起景姝的手,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我要的,是你们对摄政王的忠心。”
冷汗顷刻便留下来了,景姝却仍能声色不动地应下,“多谢长公主提点,臣妾省得了。”
“嗯。”云渺又把目光放到远处,“听说你幺妹给严砾递了婚书?”
景姝沿着她的视线望去,便看见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乳母怀里,象牙白织金麒麟服,玉冠束了发。景姝总觉得很是眼熟,却不记得在哪见过:“家妹一时糊涂,让公主见笑了。”
没想到,云渺却漫不经心道:“挺好的。”
察觉到景姝不解的目光,她笑了:“年轻人,敢爱敢恨,总是不后悔的。”
……
“出行的日子定下了。”
回府的马车上,云敖倚在迎枕上,疲惫地揉着眉心,“三月初二。”
景姝算了算:“那还有九日……?”
“嗯。”云敖阖着眼,朝景姝伸出手,“过来。”
景姝起身坐到他身边,龙涎与太庙的香火气息交织,便让人生出几分惧意。她自觉的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按着云敖的太阳穴:“这个力道还可以吗?”
哪知云敖却笑了:“我不是唤你来做这个的。”
景娆立刻松手:“那我不揉了。”
“疼,揉着。”云敖用冰凉的手执起小王妃的柔荑,“头痛。”
“一劳神就头疼……”景姝撅着嘴儿,“这样怎么能行。”
噙着笑,云敖抬起眼望景姝,“心疼了?”
“才没有!”景姝的脸又红了,窒过一瞬,在他温存的注视下又小声道,“是有一点……”
猝不及防地,云敖就一把将景姝拥进了怀中。在小王妃的惊呼声中,他低低地笑,热气呼在景姝的颈间,“我累了,让我靠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