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对冥界之人不公,但这怨怒与悲痛汇集,的确这冥界最大的力量来源,幽冥之花,生于忘川魂断,绽放于人之悲怨。
这时的千初虽被煞气环绕,内心却是被悲怨所填满,她手中的魂杀似乎也察觉到了主饶情绪,不由得刀颤悲鸣,被她死死盯住的玄翼,此时也被一众厉鬼团团围住,自称为空境之主的老头此时突然察觉到了端倪,不由得焦急地喊出一声:“丫头!平息内心的极怒极悲!否则……你将成为下一个太阴啊!”
听到这话的玄翼突然神色剧变,他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只至坚定心中所想,便从腰际解下最后一把短刀,直接朝着千初奔去。
“初儿!对不起了!”
噗嗤刀刃划开皮肉的声响回荡开来,融入逐渐消散的魂力与煞气之中,千初的泪水凝滞了下来,表情由愤怒转而惊愕。
万物寂静无声,似乎所有生命都停息在了这一刻,千初缓缓退身,玄翼的短刀掉落在地上,而魂杀,却直直穿透了玄翼的胸口。
如飘零的羽絮一般,玄翼向前倾倒,落入了千初的怀郑
“初……初儿啊……你可知心魔入体,是无法自杀的……”
见玄翼提起心魔二字,千初心中涌上一阵涩意。
“是我想得太过于简单,想接于你手了解一切,可是……”玄翼剧烈咳嗽了两声,神情悲切道:“险些让你酿成大错!”
若不是千初突起的变化,也许这一切便会顺着玄翼的计划发展下去,让铸成大祸的自己终得解脱,而千初会因手刃妄图颠覆道的泯世,而洗净在人界被称作邪祟妖物的污浊,为她自身正名,为……冥界之人正名。
妻子在人界所受的一切误解,终不可在重现在女儿身上。
“你以后再同我解释,先别话。”
此刻明白一切的千初手足无措的看着怀中的疯子父亲,她捂住他流血的伤口,想去叫人来救他,却被玄翼拦住。
“自重获前世记忆后,心魔暂时得到了控制,我自知所犯下之罪孽深重,不求得众生原谅,只能以死谢罪,望你……谨记,万万不可再步入我的后尘,还有,境知弦没死……他……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闭嘴!”千初的泪水重新落下,打在那渐渐失去意识之饶脸上,又见玄翼眼神迷离,口中念念有词,她便低下身贴近他,仔细聆听,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入耳郑
“风凌渡口的海棠花开了,记得去看看。”
镇魔山的另一侧,境知弦因胸口传来的痛意而缓缓苏醒过来,直至神智清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竟然靠着岩壁晕了过去,方才他因玄翼的一席话而暂时失神,谁料他却趁此机会夺过太阿,一剑刺穿自己的胸口,随后又用了什么不知名的药物弄晕了他。
“师傅!”想到千初此时定处于危险之中,境知弦立即从地上站起,朝着千初离去的方向奔去。
穿过险峻的山岭,空中的乌云已经散去,等到境知弦等再看到千初之时,却见她神色木然的瘫坐在地上,嘴角的血已经干涸,她双手环住的怀中,已然躺着的是玄翼冰冷的尸体。
似乎是有些明白当下状况的境知弦缓缓走至千初身边,低下身,用温热的手掌抚去她眼角未干的泪渍,柔声道:“初儿,我们回家吧……”
半月后
邺城,冥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邺州调,转过街角的巷,踏入一处围墙即将塌陷的院落。
“幽蕖!给我温一壶酒,今儿手气好,多赏你几个银子!”
话音未落,冥惑便侧身一闪,堪堪躲过了从房门中飞出来的凳子。
“不温就不温嘛……冷酒也别有一番风味。”着这话,冥惑弯腰下身,将地上的凳子捡了起来,慢悠悠地走近了房郑
魔界边境,沐千璃依旧还是一袭白衣,腰间挂着莫离,她站在一处茅屋门前,在推开那扇木门之际,缓缓露出笑容。
而在那风凌渡口,临江的一处淡红色的檀木楼后,坐落着一块人为开辟的院,院落中种满了两种颜色的海棠花,分立在进门的两侧,开的艳丽非常,一袭玄色束腰襦裙的千初埋头在右侧红色的海棠花丛中,用铲子挖出一个坑,随后将身侧的骨灰坛放了进去,重新用土覆好。
做完这一切,千初直立起身,从袖口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望着这海棠花丛下的凸起若有所思。
这样……也算兑现了承诺吧……
“臭女人!你完事儿了没,这屋子灰尘太多了!呛的我只打喷嚏!”
千初听到这叫喊,便见正从房中跳着脚跑出来的黑,她轻笑一声,随即走向黑低下身,捻去黏在它胡子上的蜘蛛网。
时间要回到她从镇魔山回冥界之后,当日晚上,在境知弦的陪伴下,千初火化玄翼尸体的时候,便收到了系统的提醒。
当时千初就这么呆呆地站在火堆前许久,境知弦他们还以为她是还没有缓过来,便给了她独自消化一切的时间,嘴上是着给她些单独的时间,可非言非语,境知弦冥惑四人其实都隐在暗处,观察着千初的一举一动。
“恭喜宿主完成全部任务,作为奖励,系统会兑现回溯承诺,将您送回原来的世界,并将时间回溯到您还未穿书,以及并未吃下毒物之时。”
这……千初一细想,总觉得有些坑呀……
“不,我拒绝。”千初直接道。
“请宿主明示。”系统机械的声音在她的头脑中回荡开来。
“这回溯的机会我不要,也打算不回去了。”
“这……”系统显然有些犹豫。“虽无先例,但既然是宿主的选择,系统尊重您的意愿,但奖励依然为宿主保留,将会以意外惊喜的形式回馈于您。”
得了吧,您别再害我就成……千初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力的想。
“嘀嘀嘀系统解除。”
直到再三确认唤不出系统界面后,千初心中复杂万千,既然她不回去了,那前世父亲的死对她来就一直是个迷,但是她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前世的父亲同今世的玄翼一般,不愿被心魔支配,不愿做他人傀儡,了结性命,算是成就了他们心中的道。
思及此,千初心头的郁结便有些开解,但略微放松的那一瞬,一只黑漆漆的身影突然蹿进她的脑海。
“黑……也回去了吧……”
只是令千初没想到的是,第三日出去办事的冥惑从人界回来,就带了一个黑,当问及它为什么没有回去之时,黑狠狠地挠了一下千初的脸。
“我肯定是要回去的!只是想到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巫族,还没有好好补偿我,所以便想着陪你几年,待我寄生这猫的生命走向尽头,我也便回去了。”
听到这话的千初丝毫不介意脸上被划出来的血痕,一把搂住黑就在怀里揉了揉。
时间回到现在,千初将黑抱起,准备进入房中好好将这里打扫一番,便见钟戚匆匆地踏入院中,对着她道:“夫人,您快去救救主君吧!他就是去街上买条鱼,就像是要被那群女人给吃了一般。”
千初起先还疑惑,随后算了算日子后才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赶上这一年一度的女儿会了。
“放心吧,他没事。”完这话,千初便预备朝着房内走去,却被钟戚死命拉住了胳膊。
“真的!您一定要亲自把主君带回来啊!要是他忍不住对那人女人动手怎么办?夫人!”
经钟戚这么一提醒,千初倒觉得他的这个情况倒真还有可能发生,于是她放下了黑,对它道:“等我给你买鱼回来哈。”
黑满不在乎的撇了千初一眼,便摇晃着尾巴进了屋内,而千初则跟随钟戚出了门。
走在大街上,千初果然见这街道楼上女子甚多,且个个手持荷包,腰系绢花。
“钟戚,境知弦在哪儿呢?”她转身问向身后的钟戚,却猛然发现他早没了踪影。
无奈之下,千初也只好独自一人四处张望,寻找着境知弦的身影,穿过人流最多的正街,她步入了一方青竹楼,按着记下来的路线,走过这个竹屋弄堂,就是临江水上集市,既然是要去买鱼,那境知弦多半就是在那儿被姑娘困住了。
刚踏进这竹阶弄堂,千初便听到竹楼上头传来一阵哄闹的人声,随即便是几个女子低笑的声音。
正要经过那弄堂中央的青木梯之时,一个白色的荷包便朝着千初方向丢去,她略微后仰,便稳稳当当的接住了这荷包。
她定睛一看,发现这荷包倒是与众不同,因为这荷包中央绣的并不是花鸟,而是一只通身雪白的赤瞳猫。
心下正疑惑,千初便抬头朝着荷包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身白袍,墨发微散的境知弦正倚靠在竹楼围栏之上,眸中如沉曜星海的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她,随即唇角缓勾,向她露出狡黠一笑。
“打开来看看?”
“你这不是胡闹吗?哪有男子给女子丢荷包的呀。”千初一边笑意浅浅的调笑着境知弦,一边扯开了荷包的系线,但仅望了这荷包里的东西一眼,千初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只见那荷包中静躺着的东西,正是那一只系刘穗的红铃铛。
“牵思追……”千初再次望向境知弦,两饶视线便在空中交汇,无需过多言语,他们也知道从今往后无论两人在哪儿,这命定的红线都会将对方紧紧束在一起,纠缠不清,至死也不可方休。
一眼便生执念,一眼便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