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当年我因何进宫?”周后的话让顾衣微微的愣了愣。
看着女子虽然在病中,却依旧美丽的容颜,顾衣沉默了片刻后,谨慎的回答道:“是因为……不得已……”
事到如今,她和周后之间也无须再装傻充楞。周后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她知道那被李离隐藏起来的秘密罢了。
而她,真的做到了。
顾衣的话音落下,未曾想到周后轻轻嗤笑了一声,眉宇之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道:“所谓的不得已,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
顾衣看着她的神色,心中不知为何莫名一惊,却见周后似是没察觉到顾衣的神色异常一样,继续说道:“这些年,这个谎言骗过了李离、骗过了所有人,就连我自己……都差点骗过去了啊。”
那曾是一段藏在周家不为人之的隐秘往事。
周家嫡系一共三兄弟,周家家主周显之在长安为官,次子周岳之,守在陈郡,至于周家三爷周言之,世人只知当年曾犯下过错剔除出了周家的族谱,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过错。
他与女子私奔,丢尽了周家的脸面,而与他私奔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嫂!
这样的破天丑闻,对于百年世家的周家莫不是致命的打击。周家容不下他们,周岳之更加容不下他们,他们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最终隐居到了越溪。
或许,那个地方实在太偏僻,又或许这么些年来,周岳之也累了,不想再追究那两个背叛他的人。
这一住,便就住了十几年。
周凰五岁的时候,她的母亲便就因为难产去世。
或许这便就是因为对于她背叛的惩罚,那样幸福安宁的时光,并没有过多少年。
她本该是周家尊贵的嫡系小姐,却因为二人的私奔,成了见不得人的存在。
话本上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很美好的,可是现实中那些风花雪月,又怎能敌得过柴米油盐的繁琐。
父亲周言之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纵然写得一手好字,弹得一手好琵琶,可是一旦涉及到生计上却无能为力了。
从小的时候,她便看见美丽的母亲在灯下神情倦怠着为人缝衣补贴家用,父亲拨动着他的琵琶,眉宇之间是未得舒展的抱负。
贫贱夫妻百事哀,或许在柴米油盐中,早就磨平了昔日的恩爱。若非是当时一时冲动,她的母亲还是尊贵的周家夫人,她的父亲依旧是周家不闻世事沉浸在风花雪月中的周家三爷。
很多时候,一步错,便就步步错。
她从小就很聪慧,继承了母亲的容貌,父亲的才艺。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就将她抱在怀中,抹着眼泪,跟她说以后的路一定不要选择错了,荣华富贵,没有什么不好的。
譬如她和父亲,若是依旧是在富贵中,必定是一对恩爱夫妻,举案齐眉,红袖添香,道不尽风流逸事。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模样,活生生的成了一对怨侣。
母亲临死的时候,还是殷切叮嘱于她,让她一定要回到周家,再将她这个失节之人的灵位,堂堂正正的送到周家。
她的身上,继承了母亲骨子里的高傲,纵然身处于平凡,却又不甘心于平凡。
“我所走每一步,都是想离开越溪。从越溪到陈郡,再从陈郡到长安。”就如同一只凤凰一般,展翅翱翔……
“那……”恍若是在听故事一般,顾衣怔怔的问道:“李离对于你而言,又是什么呢?”
“对于我而言,是所倾心之人,也是我离开越溪,回到陈郡周家最好的跳板。”她直言不讳的说道,看见顾衣不自觉得蹙了蹙眉,嗤笑了一声,倒是将她原本苍白的神色,多了几分色彩:“你以为,这世上当真有那般纯粹的爱情吗?无关乎容貌,无关乎身份,无关乎权利……一切,都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纵然周后的话说的并非是并无道理,但是顾衣听的依旧是莫名的不舒服,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算计,唯独真心不能。”
在这个尘世中,人们追求功名利禄并没有错,但是在不择手段的同时,至少有个底线。什么都可以利用,但是唯独感情不可以。
或许正是因为她此生一直都在追求那样一种至为纯粹的感情,所以前世的时候,会败的那般的惨烈。
顾衣话音落下,周后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竟然笑出了声来。
“咳咳……”周后咳嗽道:“或许,或许就你这样,养在深闺之中,不知世事深浅,没有经历过人情险恶的大小姐,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衣看着她,抿着嘴,那一双凤眼,与她那般相似,又是那般的不同。黑白分明,眼中的那样坚毅的神色,是周后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
“正是因为经历过,所有才知道,纯粹的感情,是那样的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