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多久，我也是前些阵子才来到查克先生门下的。”

“前些阵子？前多久？”

“啊，对不起，大概，大概半年前。”

才半年。我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深。查克时隔这么多年突然联系我，事情绝对不止邀请我去参加技术发布会这么简单，但随便找了个年纪这么小的学生来接见我，似乎又不是很放在心上的样子。

“你是谈桑元人？”

“啊？啊！是的，是的。”

“我就听你阿斯莫语的口音有点那个意思。”

“哎，还好……谈桑元离这儿实在是太远了，这儿的人生活习惯也不大一样，刚来的时候，是有些不适应……”

这孩子好像不怎么会谈话，不过也有可能是被我刚开始的态度吓到了。我想着不要给他那么大压力比较好，该赶紧问清楚事情，就打算借着喝口咖啡的动作换张脸给他看，缓和缓和气氛，举起杯子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那，小兄弟，我要怎么称呼你。”

“哦，我叫霍普·格罗比，您想怎么称呼我都行。”

格罗比？有意思。我于是快速地瞟了瞟他的脸，深眼眶、高鼻梁、有些雀斑的白净皮肤、暗绿色的眼瞳和黄褐色的小卷发……不太像我印象里的谈桑元人，反倒有点儿阿卡迪米亚人的感觉。

“那我叫你小格——叫你小霍吧。”

“啊、啊、可以。”

我觉得叫他名字这一点应该会让他感到轻松，但我看他脸上的假笑仍然是一副有些害怕的样子。没办法，我再稍微聊点与他亲近的事吧。

“小霍，你大老远从谈桑元跑到这儿，是来上学了吗？”

“啊，也不是，我就是——哎，这个不知道能不能说。”

“不方便的话就不用说了。”

“对不起对不起！也是，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家父的吩咐而已。”

“嗯？令尊是哪位啊，格罗比家我也有认识的人的。”

“家父是格罗比的家主——马德尔·范·格罗比。”

有意思，还是格罗比的少爷了。

“那查克就这么轻易地使唤你做跑腿的，也不怕令尊怪罪。”

“哎呀，哪里哪里，真要说，查克先生还是我叔辈呢。”

“这不对吧，虽然你年纪小，但既然是马德尔先生的儿子，应当同查克同辈的。”

“这——说来也有些奇怪，”他抿了抿嘴，眼神从我这边逃离了开来，耸起肩攥了攥拳头，继续说道：“我其实是家父的外孙……生母在我五岁时候去世了，又从来没见过生父，家父就让我称他‘阿大’，我这个‘儿子’的身份是这么来的……”

没想到豪门还能有这种惨事，说起来很下流，但我有些幸灾乐祸。

“先生您……”

“叫我老K就好，我太不习惯被叫真名了。”

“老K先生……哈哈，这样叫起来我倒有点不习惯了。”

“查克今天是有事吗？派你来接我。”

“嗯，他说本来是能赴约的，却没想到有了突发状况。”

“什么突发状况？”

“我也不清楚。查克先生是个大忙人，他的事情也不太会随意对别人说，所以——”

“我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子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是因为出身格罗比家族，查克才能如此放心地把接待我的工作交给他，看来查克还是跟格罗比家族在拉拉扯扯啊。虽然霍普没有说明，但我猜到马德尔派他到查克这里应该是充当眼线了，毕竟也有流言说查克的私人魔动机工业在商业合作上也有着反向蚕食的倾向，不知道是不是他隐藏的野心，这个待他不薄的继父家族是最早吃到魔动机发展的好处的一方，但也应该是查克商业野心第一个伤害到的一方……这背后复杂的缘由我是不敢去想象，我也是因为讨厌这些面子表里的前前后后而拒绝了当年毕业的邀约。不过话说回来，把公子哥安插过来，这家主是怎么想的……

“那我们走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东西。

“老K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查克先生的事务好像很晚才能结束，所以——他觉得让您坐在客厅里干等着也不太好，所以让我带您逛逛。”

查克这人也是，在想啥，他就不知道我不太喜欢跟不熟的人一块儿吗？

我叹了口气，表现得有些不耐烦，但是想着照顾下晚辈别让他难办事吧，还是跟着走比较好。况且，他还是富人家的公子哥，说起来是有点下流，但我内心觉得很舒爽。

走在诺尔维斯坦午后安静的街道上，多多少少也平复了我的心情。霍普有些紧张地不知道要怎么跟我交谈，我也懒得搭腔，就这样我们俩有一句没一句，和懒散的街边气氛融为了一体。

可是我却感觉到，就在我俩身后，一直有着几双眼睛在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