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那些可能性,我都知道。但是我付出的不多,我知道生活里有很多阴暗和谎言,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说的一百句谎话里,有一句真话,那也是值得的。而如果为了是非不明的东西而遏制自己的善良,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是真的,那余生可能都忘不了自己当初没有尽一次举手之劳吧。我无所谓被骗不被骗,我付出的代价是我可以接受的,但我不这么去做这种怀疑的种子和质疑的观念一旦从心里生根发芽,我一生都很难再坦荡的善良下去。我不想成为这种人。”
樊歌无法劝止她的行为,却开始接受她的这种说法。世事熙攘皆为利往,但没有这种傻子,人又怎么会敢再去相信希望?再之后的一个月,她就收到了宁离的礼物。虽然宁离当时拒绝了她赠送的要求,却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拼命攒钱,就因为她当时作为借口的一句话,当真了,买下了两条同款不同色的裙子,她一条,宁离一条。
那天拍完毕业照,也玩完各种奇怪的拍照姿势之后。宁离突然想起了这回事,叫樊歌和她一起换上这条裙子。在明媚的阳光下,樊歌的头轻轻靠在宁离的肩膀上,略微有些侧头笑的灿烂,宁离也罕见的,在之前所有照片里的冰山脸和嫌弃脸,变成了温柔的笑颜。林恩帮忙拍下了这张照片。之后这张照片就一直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现在宁离不在了,相框碎了。樊歌有些慌忙的捡起散落的玻璃碎片,努力的想要拼好,放上去。有一块玻璃渣碎裂的时候划到了照片上宁离的脸,樊歌便把所有的碎片都一块块拿出来扔掉。把照片抽出来,想要抚平那道划痕,一滴又一滴的眼泪不停的砸下来,她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照片,把照片锁进了自己的抽屉。往医院赶去。
看到医院里林恩和医生站在宁离床前,对她摇了摇头。她缓步走过去,拉下已经盖住宁离的白色床单。轻轻抚摸着宁离的头,“你睡觉的时候,也总是喜欢把被子蒙住自己,缩在里面睡觉。就像现在这样。我就这么看过一次又一次,所以现在,我也还觉得,好像拉下被子就会看到你偷偷藏起来哭泣的脸。而我是来擦干你眼泪的人。所以不要装睡了,我知道你很痛苦。不要躲起来哭了,我都知道。所以我来了,你起来好不好,我陪你一起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好不好?”
没有回答人能回答樊歌。樊歌的面色愈发温柔,看到宁离死前因为剧烈的痛苦头发都被汗打湿了,风干后纠成了一块一块粘在了她的脸上。樊歌一下一下的帮她把头发重新梳理好。也想抚平她因为剧痛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你啊,为什么就经历这些了呢。为什么我没有陪你一起去呢,为什么你都痛成这样了,我却没有陪着你呢?明明你身边已经没有人陪着了,你该有多痛啊?你又不擅长求助,也不懂得怎么样和人示弱,再痛也还在担心打扰到别人,是不是这次也以为自己扛的过去?我也总以为你能扛得过去的,然后我再来倾听你之后骄傲的经历就好了。为什么我就没想到,你会痛的扛不过去呢?”
是啊,以为宁离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了,所以才敢放心的让她自己去冒险。低估了风险程度,也低估了未知的力量。潜意识里已经默认她已经坚强到什么都扛得住的地步了。还是没有设身处地的担忧过她吧,没有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听说,你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人可以给我你准确的死亡原因。明明身体指数都一切正常,可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还有那么多想做没有做的事情,你该有多不甘心啊。你又是那么的害怕孤独,会不会,已经在陌生的世界里,一个人躲起来不知所措呢?”为什么我,没有在你生命最后的时刻,陪着你呢?
樊歌喃喃地说着这些话,看了看宁离被包扎的密不透风的手,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为什么偏偏是宁离要经历这些呢,她明明只想平稳的过好每一天,为什么一个又一个的不幸非要追的她无路可逃呢?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平凡的活着的权利都没有?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夺走她身边最重要的人?为什么,最后,她连活都不配活着?连死都要死的不明不白?
樊歌悲伤过后涌现出一股彻骨的悲愤,她为宁离不平!
就算宁离不在了,宁离没有做完的事,哪怕要用一辈子,她也会完成的。
樊歌有些麻木的转身,跟林典说道:“宁离的丧事,我来办吧。”至少宁离的离开,她是可以陪着的吧。
她会代替宁离完成她未完成的宿命的。也会更加努力的生活,连带着宁离的份。好想回到那年大一的夏天,好想跟那个还未经历这些苦痛,看上去清冷但心地柔软的女孩子再重新认识一次,这一次她要告诉她,要记得躲避,生活将要赐予她的重重磨难。再好好陪着她,如果能看到她有安稳幸福的结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