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搬了两张马扎,端着碗。
“上午去古塔市场不去?”朱巷搅了搅饸饹条,搁下筷子吞得稀里呼噜闷响,半天才嚼断一根菜梗,接下后半句话:“去给你买个新鞋。天儿热了。”
“去呗。”对面的他慢悠悠吸溜着菜汤,漫不经心地抬眼穿过晃动的树梢,看了眼毒烈的日头,“买个带帮的,方便。”
朱巷挑着面,闻言看了他一眼:“又去跟他?”
山里的虫鸣鸟叫,喧嚣得很。
他眼睛里带了点笑,:“昂。”说着把碗里的青蒜苗段一条条挑出来扔到对面人碗里。
朱巷嘴角微微抽动,眯着眼不屑地冷哼:“天天跟,车行也不给我好好看,跟他瞧他会给你做饭不会……兔孙你再给我扔!吃点能药死你?”
他吸了吸鼻子,舌尖在嘴巴里囫囵卷了个圈,有点涩,心说刚才倒醋倒多了?
“嗨,丹叔做饭没你好吃!你做的啥都好吃!不吃你的饭我跟他都没劲跟,跟不上。”他眼观鼻鼻观心,捧出个讨好撒娇的嬉笑,“丹叔他们下午去方山。”
朱巷把筷子往碗沿上一靠,“兔孙儿,瞧给你门儿清嘞!”
树上的几只大喜鹊打了起来,一时间吵闹乱成一团,树枝被踩得上下乱颠。
他抽出一只筷子翻动手腕,“嗖”地一声甩出去,树上“噗噜噜”响动后随即安静下来。
屋后的重峦青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水库里宏大的水声传过来。
他算算日子,从冬天跟到夏天了吧?要是不算上小时候像个小狗儿似的黏在丹叔腿后头,还拽根狗尾巴草愣要往他屁股沟儿里夹,非演大狗小狗那时候的话。
“嗝儿……”
燥热的日光洒下来,掺杂着山里湿凉的空气,散在后背上又酥又麻的,俩人的身上都沁了点汗,贴在背心上。
朱巷从石磨上寻摸了个蒲扇,抬头看着他出神的样子低声骂了一句很难听的土话。
他很有眼色地站起来收拾了俩人的碗,一脚踢开窝在石桌下头打鼾的老花猫,老猫“嗷”地一声窜出去老远,愤愤地拿琉璃眼瞪他。
“我跟你说,他要再不收你你麻溜嘞给我回车行修摩托车,我可不给那鳖货养儿子。”哑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端着俩碗背对着朱巷做了个鬼脸,心说一言不合又开始吃味儿了,以后还得给这俩人凑桌麻将。
朱巷没再搭理他,粗呼了口气拿蒲扇挡着光开始打盹儿。
半晌,等他洗了碗出来拿湿布抹桌,朱巷懒洋洋地眯眼从蒲扇下露了个下巴,“要不我去跟格桑说说?叫他给你……”
话没说完就被他摇头打断了,他直接在衣裳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别。”
“别就别吧,不收你更好,不收你回车行。”朱巷又埋进蒲扇里,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重新瞄了他一眼,戏谑道,“要不还有个法儿!”
湿布“啪”地一声给扔进树下的盆子里,他直起身叉着腰,歪了歪脑袋:“你要还想带恁安妞去钓鱼,就别让她掺和这事儿了中不中?人家就不是道儿上嘞人啊我嘞亲叔!”
“兔崽子!”蒲扇一下滑落掉在地上,朱巷瞪了他一眼,随即又不知道想到啥了,笑眯眯地翻个身自顾自站起来往屋里走,边走边嘟囔:“瞧瞧还是谁给你操心!”
他站在后头鼓了鼓腮,有些无奈地吹了个口哨。
又过了一会儿,他躺在树下石磨上吃完顺手从菜地薅的黄瓜,抹了把脸上的汁水,朝屋里喊:“我嘞亲叔,去不去古塔市场了你?一会儿丹叔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