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一直埋头苦干到日头偏西的时候，那水位却一点也没有下降，舀到井里的污水，总算起来也有几百桶之多了，却是一点不见踪影，也是奇怪了。

这一天活干下来，就算是石头做的身体，也难免腰酸背痛起来。

“……”早上起来还浑身都是干劲的钟灵，此刻浑身无力，也顾不上地面肮脏了，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活像条咸鱼，连翻个身都需要别人来帮忙。

躺在还算柔软的地面上，休息的这一会儿功夫。她想了想，自己离开长安之后还能去哪儿。发现自己还是有别的地方可去，心情又奇怪的好了起来。

柳青青看见她躺在地上，自顾自的荡漾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那没有二两重的脑子，有脚指头都能猜出来她想干什么。

“你就不要想着跑了。”

“嗯？”逃跑这种丢脸的事自然不会告诉别人。

“你觉得我陪着你来这，是为了干什么？”

“怕我无聊，陪我？”

“呵呵。”冰冷无情的两个字，将她的此刻的心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至于吧？”钟灵有些奇怪，不就掏个脏水沟的活，还用派监工吗？

“在你之前。”她顿了一顿，脸上又露出那种钟灵非常讨厌的看起来就很假的笑容。

“被坑来淘脏水沟的，不是，都让你带跑偏，过来疏通水路的妖魔鬼怪外加人，一起加起来至少有这个数。”她在地上划了数字。

“十个？”那也不是很多吗？钟灵想起自己不是第一个被坑的，瞬间平衡起来。

“上面那个撇是让你给吃了吗？”柳青青没好气的那脚将自己写的那个“千”字抹掉。

“一千个啊？太多了吧？那找来这么多……”大傻子那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后来发现有把自己骂进去的嫌疑。

“女鬼与书生的故事你看那么多，圆满大结局后，你猜书生们都去干什么了。”这话说的好像跟眼前的事没有一点联系，但她既然这样说了，就难免让人联想起来。

“你是说，那些书生都被骗来干这个了？”这也太荒谬了，这句话从钟灵自己嘴里说出来，瞬间打破了她对所有话本子的美好幻想。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书生，都被骗来干这个了。”柳青青不知道想起谁了，面上的温柔多得都快溢出来了。

“哦……”作为一个花前月下，你侬我侬风话本子的爱好者，一下子认识到这背后残酷的事实，钟灵有点受不住，世界观崩塌了不是一点儿两点儿。但内心深处多出来的那一点舒爽又是怎么回事。

“要不然呢？你以为我们傻啊？又出钱又出力，还外带出卖色相，凭什么啊？我们又不是上辈子欠他们的，做鬼了都得还债。”柳青青站在树下，低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她最喜欢的柳绿色点缀着一些桃红色的小绒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了一些脏兮兮的泥巴，也不知道能不能清理干净。

“你们费这么大的劲就为了骗他们来通臭水沟，会不会太麻烦了。”钟灵还是想不通，她不知道从那儿整来的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一晃一晃的。

“这些都只是顺带的。”柳青青慢慢的蹲下，拍了拍鞋面，将上面沾染的泥土都拍打掉。

听到她这么说，钟灵想起了什么，触电似的从地上蹦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就跟人类见了鬼所流露出来的表情差不多。

“不会吧……”

货真价实的鬼，平平常常的站在她的对面那棵茂盛的槐树之下，脸上的笑容中带着一点钟灵说不好的。

悲伤？

通透的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示出内部深深浅浅的疤痕。

“只要一点点，不会伤害他们的。大家各取所需，多公平。”

“你们这样岂不是有违天道!”在上天也是经过一些义务教育的钟灵，提起这些，还有些抗拒的。

“都说了，一点点而已，在天道定下的规则缝隙中，不会触犯天规的。”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永远不缺游走于黑于白之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