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猫妖卸了小半盘的肉，钟灵就不管他了，自顾自的忙着享受面前这一桌的美食，而坐在桌子另一边的那位，身上的怨气几乎都快化成实体了，她却什么都未察觉到的样子。

这般冷落在钟灵看来极为正常，并没有觉得哪里有失礼的地方，名草早已有主，要是过于热络才不对呢。再加上她平时里跟书生不过是点头之交，两个人对对方都知之甚少，也没什能聊到一起的话题啊？

她这却是错了，对于书生她是知之甚少，但书生对她却好像甚为了解的样子。桌子上的菜不怎么对他胃口的样子，只是略微尝了两口时蔬，便不肯再动筷了。反而拿起一起一边的公筷，捡了些肉质鲜嫩的位置往钟灵的盘里放。

送到嘴里的肉，不吃也怪可惜的，吃了又总感觉不太对味，只好放在一旁先置之不理。书生的拳头在她看不见的一握再握，脑门子上的青筋确实暴起了无数次，偏偏钟灵沉浸在肉香之中不可自拔，把书生表现出来的种种异象忽略了。

肉虽然劲道可口，吃得过多了也是有点腻人，正好这是仆役端过来一壶上好的西域葡萄酒。钟灵只以为这酒是因为她点了这么多菜，所以给的赠品。却不知道这西域葡萄酒价格惊人，怕是这一桌菜的价格也只够堪堪买上半壶罢了。

冰凉的葡萄酒一入口，却有种浓郁的果香把之前肉类的咸腻给压制了下去，钟灵心中那不知名的燥火，也被这酒液浇灭了许多。

这般好酒钟灵自然舍不得跟别人分享，但她这个人天生就有一个，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偏偏越是喜欢的东西就越喜欢跟人家假客气。就像此刻一样，明明半滴都不舍得与人，嘴上却问到书生。

“这酒不错，你要不要也来上一杯？”她说这话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来，内心深处在滴血的样子。

书生却颇为善解石意，许是看出来她的假客气，所以推脱了。但钟灵才不会承认自己的表情外泄的那么面前。那面露难色的样子，明明就是自己不善饮酒的样子，好像书生都是喝不了多少酒的。可惜了这美酒今日只能她一个人独享了。

她满心满眼都是那色如琥珀的葡萄酒，却没发现中间只隔一张桌而坐的那人，满心满眼装的都是她。

好物，好人，好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最最最美好的一刻，总是短暂的让人觉得可惜。钟灵曾经觉得时间最美的是钟山之巅缓缓落下的夕阳，一定要是夕阳，在秋日微风吹的山顶兰草轻微的颤动，微微的香气令人心神安宁，比得上所有香料加在一起。但现在不喜欢了，在她认为时间的最美好的景色里，有这世上最好的兰草，那时候她身边陪伴着她的人，是她曾经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可是夕阳会西下，兰草会枯萎，那个她自认为世间上最好的人，会为了一颗成仙的丹药来骗她。从此之后，钟山之巅的夕阳不再是时间最美的夕阳，兰草的味道闻起来也没有之前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天下的书生都变成了负心人。她以为这样的状况会维持很久。

却没想到，千年的时光威力有那么大，足够让她忘记那些不好的。如今她还是得承认钟山之巅的夕阳还是很美的，兰草的香气依旧迷人，世间的书生不一定都是负心人。她都能够心平气和的跟一位书生，坐在一张桌子吃饭了，时间真的可以磨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