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一件小事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车夫，一人，一马，一车，不属于任何书院，孤伶伶地停在角落。透过小方车窗，可看见那车中人是一位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一头墨发精神地盘在脑后，脸躲于暗处，让人看不清五官。

风呼啸而过，枯黄的落叶飞进车窗，那少年转过头，一双眼睛漆深似海，静静地看那叶子左右摇摆

同样的，也看到了，远处，那一双好奇的眸子。

戴轻梦急忙移开目光，装作看向天空。

那黑衣少年倒是沉稳，眯起眼睛，手一勾，将帘子放下。

“有眼光。”他音色极低，毫无这个年龄应有的清脆。

“各位考生，请出示浮票进入文曲阁入座考试。”一儒生站在高处，提醒大家要进场准备了。，

“轻梦，”苏榭叫住她，“切要沉稳。”

戴轻梦看着他，下巴微抬，笑得有些刻意，“放心吧。”

她抚平袖子，跟着周濡沛他们走远了。

循着座位便览上的信息，“玖，玖”，都是她喜欢的数字。

坐到位置上，摆放好笔墨纸砚，她拖着腮，看着进场的学子们一副副优雅的姿态。

曾在外面见过的黑衣少年竟也跟自己一个考场，他脊梁倍直，步伐很慢，也很沉重，一根手指刻意地轻滑过门框，衣摆带着风的凉意，和深沉的薰香味。

她抬头看向那张脸，那是一张，崩得很紧的，有些阴郁的脸。

不同于程千易的人畜无害的面无表情，这黑衣少年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剑眉尤为英气，一双三白眼微微上挑，眼睛黑得看不到瞳仁。

戴轻梦身子不由往后移了下，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被人捏在手心中一般，无法动弹。

巧的是，黑衣少年坐到她旁边，恰是“拾，玖”之座次。

而那最后进来的人，让她在心中不由大惊。

程千易？！

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少年的骨骼也变得更为健硕。一身颇为正式的朱色单衣，领口袖口绣着考究的云纹，腰带上用的是玳瑁镶金嵌珠带勾，其上挂着玲珑剔透的雀纹玉玦，食指上戴着金镶翠扳指，可谓是细节处一应俱全，足显财力和品味。

他怎么会……做那知贡举？戴轻梦不敢相信地盯着如今一身城府政客之气的程千易。

他并未直接进门，而是恭恭敬敬站在门口，胳膊前伸，做出“请”的姿态。不苟言笑的他此时一脸笑意，那本就好看的脸，愈发动人，熠熠生辉。

另一位穿朱衣的知贡举礼让地摆摆手，和程千易推搡几下后，方才跨步进门。

这是位两鬓已被岁月染白的五旬老者，慈眉善目，笑起来那一对卧蚕高高鼓起，皱纹也温柔地挤在一起，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戴轻梦凭着看过的官籍，一眼便认出，他便是正二品刑部侍郎，马德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