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错了,要打要骂,你都冲着我来。但是哥哥,今天之后,你能不能放过顾垣城?你到底还想让他怎么样?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他为余家不停的赎罪,可是那些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害死爸妈的不是他,绑架了你的也不是他,他……”
啪
打断余念这番话的是另一巴掌。
而这一巴掌却比刚刚那一巴掌还要重,依旧落在了余念的左脸上,那白皙的脸颊立刻蒸腾起一片鲜红的指印,她的太阳穴连带着半张脸立刻肿了起来,可哪怕如此,余念依旧没有示弱,大有一种要和余还死磕到底的决然。
这房间里还立着四个男人……
对余念情有独钟的大鹤,教余念如何做生意的陈康,教了她一身功夫的御赫,还有严华。
他们四个人都和余念的感情匪浅,都将她看做自己的妹妹那般疼宠。
可到了今日,他们也都束手无策。
他们知道若是余念依旧这个态度,依旧惹先生生气,不仅是她,就连顾垣城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这个时候,他们谁都不敢说话。
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那,祈祷他们的大小姐能不要再钻牛角尖,一味的惹先生生气。
余念大概是很痛的,可是和那日生孩子大出血的痛相比,压根算不得什么了。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疼得发热的太阳穴,虽然是跪着的,可依旧没有半分示弱的意思。
她的撒娇、讨好、示弱已经用腻了,她早就不想再用了。
所有的委曲求全到了今日,便是越缠越紧的死结。
她不想再妥协了。
因着这破天荒的两巴掌,余还的卧室好像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宝贝这个妹妹,当时有多宝贝,如今便有多生气……
那愤怒早就燎原了。
“我就是余家的后人,我的名字是余念。顾董事长刚刚所说的事情,全部是因为我兄长的威胁而起,不是实情。今天的记者招待会,到此结束,感谢各位。”
余还如泣血般念着余念在记者招待会上说的每一个字。
那视频他不过看过一遍,却铭心刻骨,如今念出来,字字如刀割。
她的妹妹用这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毁了他苦心孤诣经营到现在的一切。
毁了,全毁了。
他没有败给顾垣城,最后却败给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余还的双腿落在地面的脚踏上,没有半分知觉,他的上半身往前探,似乎想要离余念近一些,近到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他想知道她到底中了什么邪,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那番话。
“余念,我威胁顾垣城什么了?嗯?”
余还的气息虚浮,可字字句句扑在余念的脸上,却比刚刚那记巴掌让她更觉得疼痛。
就连她自己都忘记刚刚在记者会上说过的话了。
她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到底是如何的歇斯底里,刚刚那一瞬间,她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留下的就只有一个念头,用她余家的身份,替顾垣城洗白,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毁了自己。
“顾垣城要念的演讲稿是我写的,我不愿意让他摊上牢狱之灾已经刻意避讳了。可那纸上的字字句句没有半分虚假!你对这天下的人说那都不是实情?哪句不是实情?余家的家破人亡不是实情么?我的腿不是实情么?余归从小就被绑架不是实情么?阿京死了不是实情么?余念,你这样替顾家卖命,可想过有一天死了要如何面对你的父母兄长?你将父母亲人……都放在何处!”
余念垂着头,大抵是陷入了一种天人交战的痛苦里。
好像怎么都是错的,她不是对不起亲人就是对不起爱人,她没有办法取舍,是她的错。
都是因为她,眼前的事情才会如此的进退两难。
“是我错了,你罚我吧。”
“罚?怎么罚?打死你么?!”
“那就打死我吧!”
余念决绝的闭上眼睛,而余还的动作却比任何言语都要快。
他撑着床沿费力的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这抽屉里放着他平日里的药,还有几个他心爱的手把玩。
简单翻了翻,取了把折扇出来。
“把右手伸出来。”
余念摊开右手,那扇子便落在了她的掌心里。
啪
又是一声响,木料裹着皮肉的声响。
最先忍不住的是大鹤,他快步走了过来,和余念一起跪在余还的床边,可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余还堵了回去。
“你要是敢替她求情,我就连你一起打!”
“先生,我不是求情,大小姐的右手有旧伤,打不得那啊。”
“她自己都不管自己,你还管她干什么!你们几个,把大鹤拉走。”
啪
第二下,又落在余念的手心上。
而她目光闪着晶亮,却硬生生的将眼泪全部憋了回去。
被大的抽搐得疼,却依旧将手心儿伸平,纹丝未动。
“这一下,打你背弃父母,枉为人女。”
余念咬着牙,憋着痛,可掌心通红,手腕也在发抖。
啪
第三下。
“这一下,打你背弃兄长,满口谎言,不值得当我和余归的妹妹。”
话音落,余还便开始咳嗽。
提起兄妹情谊,他几近喋血。
余念,他从她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一刻不是深深爱着她的。
父亲的严厉、母亲的忽视,余还心疼自己的妹妹从小就过不上寻常女孩被父母疼惜的日子,所以他疼她,他护她。她发烧感冒的时候,他会守在她床边一夜哄她如水,晚上帮她擤鼻涕,而就是他这样用自己所有心血疼爱的妹妹,竟在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背弃了他。
真好啊……
他这辈子原本就过得可笑,到了这把年纪,依旧是别人的笑柄。
姜年啊、顾博澜啊、黎华啊……这些人若是能看到他今日的狼狈该笑成什么样子。
魑魅魍魉都没拦住他的路,他竟然败在余念的手上。
啪
第四下。
“这一下,打你不顾家破人亡之恨,满腹儿女情长,自私狭隘!”
余念忽然觉得余还说的都对。
他的句句指控都没有半分错漏,都是她的错。
是她背弃父母、兄长,也是她自私狭隘。
嗓子里泛着浅浅的腥味,手心连同半个小臂都发麻。
而她不经意的一抬头,看到了脸色几乎发紫的余还。
哥哥是真的动了怒,他打她不要紧,是她该受着的,可余念只怕他气坏了自己。
无论是顾垣城还是余还,他们谁若是伤了,她都活不下去。
她分明是如此想的,可到了最后,伤了他们的却是她自己。
是她,两面都是刀刃的长柄刀,割伤了她最在意的两个人。
余还的呼吸愈发的急促,大鹤觉得情况不妙,赶忙睁开御赫和严华,凑到他的床头柜来找西药。
两颗药丸倒在掌心里,大鹤又倒了水,凑到了余还的身边去。
“先生,您先把药吃了。”
那握着扇子的手猛地一挥,药丸掉在了地上,而那碗水,全部泼在了余念的头上。
“大小姐!”
“不许叫她大小姐,我再没有她这个妹妹!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发丝的水泽一点点的顺着余念的额头滚下来,淋在她的脸上,一时,竟看不清是泪还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