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一鹭大踏步上去,大力跺着靴子上的泥巴,一面吩咐道:“把院子里的枯叶清理,廊庑下的栏杆拆下来生火。两位都尉和我住正殿,钦犯和和我的侍卫押西配殿,其他的兄弟们住东配殿。”
说罢,独自走进正殿,向着神龛中被烟熏得乌黑的山神打了一躬,口中喃喃念叨了几句什么,回头对张扬道:“这不像个破败了的庙,怎么没了香火,恐怕是道士和庙祝卷了庙产逃走了?”
张扬笑道:“是,下官也觉得蹊跷。”
谈话间,其他侍卫已搭架生火,神殿上的火噼啪作响,铁架子上吊锅中煮的牛肉散发出令人馋涎欲滴的浓香。
张扬亲自端了一碗肉汤,双手奉给毛一鹭笑道:“苏州知府送的牛肉还不错,大人这一路上辛苦了,快趁热喝一碗。”
毛一鹭笑了笑,叫道:“吃肉岂可无酒?毛福,把我那一瓶陈酿老酒拿来。”
“是。”一直紧跟着毛一鹭身边的一个青年仆从应了一声,转身而去。这是毛一鹭的从家里边带来的心腹,乃他自家一个远房侄子,喜其机灵伶俐,于是叫来随身使唤服侍。
不一会毛福提了一樽酒回来,张扬及李武顿时眉开眼笑,纷纷摆碗,嘴上说着各种奉承毛一鹭的话。
不一会,酒香及肉香弥漫,张扬及李武早就垂涎欲滴,敬过毛一鹭之后,迫不及待的举碗一饮而尽,大声赞好酒。毛一鹭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神色,他慢慢呷了口酒,对那青年道:“阿福,去给那钦犯弄点吃喝的,可别怠慢了。魏公公那边指定要的人,必须保证完好无损。”
这话也是有意说给张扬李武听。张扬李武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又喝了几口酒,张扬便道:“毛大人,要依卑职说,像这种冥顽不化的家伙,敢得罪了公公,直接就在苏州府就地处决,株连九族,杀一儆百,省了多少事?”
毛一鹭冷笑道:“你们省得什么?这个周顺昌非比一般人,在苏州府是大有名望的人,在士子圈中也素有口碑。那些东林党人,平时总是与公公作对。魏公公欲藉此覆灭东林,一网打尽,就着落在此人身上,岂可如此草率?”说着故作神秘的顿住口不言。
其实,毛一鹭也是故弄玄虚,对于周顺昌身上有什么秘密,他也只是听东厂来人提了一下,具体情况,他也一概不知。
他有自己的目的,想借周顺昌这事,与魏忠贤的关系更攀上一步。籍此升官发财,指日可待。所以,他才不辞劳苦,毛遂自荐亲自押送周顺昌上京。
张扬及李武被毛一鹭训斥,呐呐停口,也不以为意,转眼又大声吆喝,猜拳喝酒。
三人正谈话间,突然前面传来吆喝声,“大人,不好了......”毛福匆匆跑了进来。
毛一鹭斥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阿叔,那钦犯不见了......”毛福一心急,直接喊毛一鹭族里的称谓。
“啊?”毛一鹭等三人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再听毛福说话,赶紧起身冲了出去。
到了土庙西殿,三人顿时傻了眼。只看见几十个侍卫全部东倒西歪的呼呼大睡。而中间那辆囚车及钦犯周顺昌,却不翼而飞......
毛一鹭气急败坏,上前走到一位侍卫头目面前,狠狠地扇了他一记耳光,大声喝道:“怎么回事?钦犯呢?”
那侍卫头脸被掴得胀红,茫然不知所措,半晌方呐呐道:“卑职们......正造灶吃东西,可怪,不知为何......就犯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