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娘摇头苦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能说出口的又有几件呢?时至今日,我便只怨自己命苦,不再做任何非分之想。姑娘或许心思良善,见不得别人难过,与令堂甚是相像。只是人心叵测,权贵之家尤甚,姑娘接人待物,万要留三分戒心,否则,说不定便会像......”
话说到一半,她却紧闭双唇不再言语,云初满面疑惑的看着她。
“我许久不曾与人交谈,心中甚是压抑,今日见了姑娘,一时心智不清,说了这么许多颠三倒四,不着边际之言,姑娘莫要在意,权当耳边风,吹过便罢。”她别过头去,避开云初的目光,另寻了一个话题,道:“姑娘回来多长时间了?可有何不习惯之处?”
云初性子随和,最不喜做那咄咄逼人之事。见兰姨娘说话漂移不定,反复无常,便想她定是有难言之隐,不便说与他人听。
她笑了笑,也不追问,顺着兰姨娘的话答道:“时间不长,不过六七日而已。先前每日清闲之时,便无甚烦忧。只是这几日,老夫人派了一个嬷嬷来教我宫中礼仪,规矩本就繁多,那嬷嬷又挑剔非常,一个细节也会唠叨着没完,甚是拘束。”
“宫中礼仪?”听到兰姨娘的重复,云初点了点头,答道:“是啊,听说再过几日要去参加宫宴,老太太怕我不知规矩,惹出事端,便让冯嬷嬷前来教习。”
兰姨娘嘴角泛起一丝轻笑,道:“许多贵人信奉神佛,一面念叨着什么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一面又将人分作三六九等,为着自己的威严,定下许多规矩来辖制他人,当真是可笑之至。”
云初听她快言快语,毫不避讳,不由得笑了出来,点头道:“姨娘所言极是。”
兰姨娘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姑娘你是将军之女,身份尊贵,对于那些繁文缛节知之一二便可,无需当做信条一般遵守。当今的惠和公主最不喜礼仪束缚,行事独立,世人皆知,可她便是有天大的出格,也无人敢上前置喙。规矩这东西,向来都是为地位低下的人而设。”
云初露出狡黠的笑容,道:“身份尊贵也好,地位低下也罢,我心中并不在意。我向来不喜拘束他人,自是也不喜被他人拘束。姨娘方才所言似是为我寻了一个偷懒的理由,如此看来,将府小姐的身份还是有些用处。”
兰姨娘不禁莞尔,道:“如此说来,姑娘倒该好好地谢我一谢。三言两语,便让你心安理得的省去了许多麻烦事。”
忽然,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郑重严肃,道:“我与姑娘说的这些话,万不可传了了出去。不,不光这些言语,便连你我今日见面之事也莫让别人知晓,你定要叮嘱身后的两个丫头,让她们守住嘴巴。如若此事让老夫人或二夫人知道,于你于我,均无益处。”
云初虽是满腹疑问,却知她并不会与己说明缘由,交谈间,她对兰姨娘好感颇多,便一口应了下来,承诺绝不透露于外人。
兰姨娘抬头望了望天空,日头已升的很高,显是已到了正午时分,便转过身子,抱起古琴,与云初作别:“今日见到姑娘,委实是意外之喜。眼下时候已不早了,我还需回去生火做饭,姑娘也尽早回去吧,若是迟了,定会有人寻找。姑娘日后善自珍重。”
也不待云初答复,她便径自走出了亭子。
“兰姨娘,若是不介意,我日后可否再来寻你。我想,我想听你讲一些我娘的事情。”
听到云初的话,兰姨娘顿住了前行的脚步,片刻,才听她低声的说了一句:“姑娘若是愿意,妾身随时恭候。只是,莫要让别人知道了。”
话音落定,她又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