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妈妈!是用自身的血哺育了自己十个月的人,本该是最亲近的人!20多年不见了,这时候应该出现母女相拥、抱头痛哭的感人场景。然而,鲁芝兰微微颤抖着站起来,没有向前走,只是激动地看着傅智,脸上甚至有些羞涩愧悔的表情。
傅智刹那间有一种扑上前的冲动,但火花一闪,就迅速熄灭,心脏撞击了几下胸脯,又归于正常,藏在心灵深处的怨恨突然占据了上风。
但她看清楚生母昔日乌亮浓密而今换成花白稀疏的头发,当年皮肤平展肌肉饱满的面孔变得皱纹纵横而干瘪,以往挺直的身板化作弯腰曲背时,心中就泛起一阵酸楚。也许,这不仅是岁月的风化造成,也许或多或少跟自己有关。她为上次生母和生父去探望月子,自己没有出来见面而生出愧悔,于是竭力平定情绪,轻轻地叫了一声:“干妈!”
鲁芝兰眼睛里的光芒迅速暗淡下去,她无奈地发出一声“哎”,像回答,又似叹息,当年风风火火、杀伐决断的气概已然不再,曾经有的等多多长大了再跟傅家争夺的夙愿,而今也被生活的艰辛和一次次失败消磨殆尽。
傅智转眼一瞥年轻夫妇,见他们正好奇而冷漠地注视她,就收回眼光,问赵礼:“干爸呢?”
赵礼说,“大哥带他去公共卫生间了,这里的卫生间他不肯用。你先坐一会。”她拉过一张方凳,放在傅智腿边。
傅智没有落坐,继续问:“过去就没有症状吗?怎么不早些检查?”
赵礼埋怨地看着母亲:“怎么会没有症状?疼起来就在村卫生室拿些药片,糊弄糊弄。”
鲁芝兰气愤愤地说:“你们不晓得他啊,死勓病,实在忍不住才肯上医院,这回先还想在御码头卫生院糊弄,人家让转院他才肯到这里来。”
又是一个黄根富!傅智想。
鲁芝兰渐渐恢复了昔日的脾性,说话少了拘束,当年空手返回河西和几次进攻失败的怨恨迅猛地苏醒了,她盯住傅智不留情面地说道:“说起来,这病还是那年为找你致下的,吃了几天冷山芋,又喝冷水,加上发急,种下了病根,常犯胃疼,疼得厉害就吃烟袋杆子油,后来不管用了,才去卫生室拿药。”
见傅智脸色难看,赵礼连忙阻止妈妈:“妈,你这话不科学,20几年了,还能挂得上吗?”一边对母亲眨眼。
鲁芝兰结束了控诉,仔细打量这个十分陌生的女儿,几乎怀疑她不是当年的黄毛丫头多多!她觉得,除了脸型像赵长通,其他方面已经看不出她跟赵家人有什么共同之处。也许,命中注定她就是为人家而生的,如果她不出走,会跟赵礼一样,初中毕业后做小生意,要么当一个民营企业的普通工人,要么就做农民,不会有大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