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酸楚冲荡着她的心房。此刻也许已经回天无力,自己能做的极其有限。眼下,他很需要安慰,虽然安慰不能解决实质问题。
于是,她温和地问:“干爸不要太难过,你知道自己是什么病吗?”
赵仁、赵礼摇头。
赵长通长出了一口气。对“干爸”这个称呼他已经习惯,毫不介意。他斜过身体,倚在床头,看着对面的墙壁说:“你们瞒我我也有数,胃癌是跑不了的。死,我不怕,庄上好几个比我小的人,抢在我前头走了,比他们我还多赚几年。你们几个都成家立业了,我走也没有遗憾,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们妈妈——”
说到这里,他哽住了。
鲁芝兰又低头抽泣。
赵礼接道:“爸,现在就谈怎么治疗。”
赵长通摆摆手:“身体到什么程度,我自己有数。就是能开刀,也挨不过几个月。我说不来,你们好心,一定要我来,其实来不来都那么回事。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只要照顾好妈妈,我就放心咧!”
鲁芝兰生气道:“你实在不放心,我就跟你一起走!”
赵仁赵礼齐声埋怨地叫妈。
赵长通皱起眉头:“不要说气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时各自飞,能飞多远就飞多远,陪陪伢子。”
这时,瓶水要完了,赵仁按了电铃。
护士小冯拿着一瓶水推门进来,跟傅智打招呼,感觉屋内气氛不对,就想快点给赵长通换瓶。
赵长通却让她把针留着,说要出去一下,等回来再挂上。
众人劝说不住,小冯只好给赵长通留针,拿着空瓶匆匆退出。
傅智劝慰说:“干爸,你不要泄气,我看过病历,没发现转移,你要好好配合治疗。下午,我再找毕医师商量治疗方案。这刻儿我先上班去。”
赵长通站起来说:“我送你。”
傅智知道他有话说,便嗯了一声。赵礼、赵仁要跟着,被父亲挡回。
赵长通忽然增添了精神,步履有力、迅速,下楼不显吃劲,引着傅智走出大楼,来到楼前一片园子中间的亭子里。
亭子四周有树木遮掩路人的视线,从外面看不分明亭內的情形。
赵长通在带靠背的长椅上坐下,示意傅智在另一侧就座,然后说道:“我不多耽搁你工夫,就几句话。”
这里比病房明亮得多,傅智对生父的面容看得格外清楚,只见他脸上写满苍老、枯萎、疲惫、悲凉,让人看了不禁格外心酸。她轻声回答:“有话你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