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通早晨服过汤药，刚才又喝了一碗白粥，感觉添了点精神，就拿尼龙线坐屋内织鱼网。见有陌生人来，立刻停住手。

德光架好车，先核实对象：“请问这里是赵长通家吗？”

“是的，我眼拙，您是——”

“我是傅智的爱人，她上班来不了，让我来看看您。”

赵长通吃力地起身，招呼他快进屋坐。

德光拎着食品进门。

赵长通想掇凳子、倒茶，被德光拦住，便打量这位未曾谋面的女婿。

德光自己掇条凳坐到他斜对面，问：“干妈呢？”

“下田了。”

“你们还种田啊？”

“就是忙个口粮，旱地长些蔬菜卖卖。”

“织鱼网做什么？你还想捕鱼吗？”

赵长通苦笑：“我能捕鱼倒好咧！打算织了卖。”

德光一阵心酸，想哭的感觉堵在喉咙里，觉得老人明明晓得已经土掩到脖子了，还在为生计操劳，太可怜，忍不住问：“难道弟兄姊妹几个真不问你们吗？”

“也不是不问，是我们还能自食其力，暂时不要他们养。”

“正房是哪家住的？”

“赵仁。赵义跟赵礼在大桥西买的宅基地，自己建的房子。赵信的房子在庄子东边，在常州也定了一套房子。他们都是瓦房，就是赵仁跟不上趟。多多，傅智，就出生在赵仁的东房位置，旧房子已经拆掉了。唉，三十年前的事了，房子拆了也十几年啦！切记得，她走的那天，夜里下雪，我好像听见她叫爸爸，出来找她，只见满地的大雪，哪里有她的影子！这一晃也过去24年了。”

赵长通两眼泛红，凝视着门外，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德光深深地感动着，眨了几下潮湿的眼睛，说：“现在好了，想她就可以打电话，让她过来。”

赵长通轻轻地摆手：“不能再打扰她，她有新爸妈，把我们丢开了。我也不怪她，只怪自己无能，当时家里太穷，是我们对不起她！”

赵长通愧悔自责着，继续说道：“这次反正见过面了，看见她凤凰似的，出人头地，我很高兴，假如她没被带到湖滨去，就跟赵礼差不多，不会有大出息。我晓得，她到了傅家，不肯回来，是在家受了委屈。”他也许是年老，和知道自己身体是绝症的缘故，心肠变得比过去更软，竟忍不住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