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养的表情更加惊悚,简平芜一脸惊讶“你竟怕死人?乱世人不如狗,你难道没见过荒郊野岭死人骸骨相撑助的景象吗?”
陈养摇摇头,简平芜愣了愣接着问道“你见过死人吗?”
陈养点点头“去年大雪,好多乞丐一动不动的躺在路上,阿娘说,那些都是被冻死的。”语气中带着心有余悸,简平芜笑了笑“那你怕吗?”
陈养迟疑的点点头,又迅速的摇摇头“我不怕,阿娘说,大丈夫文能安邦定国,武能纵横沙场。我要做阿娘说的这种人,自然不能怕死人。”
简平芜点点头,两人在雪地艰难的跋涉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义庄所在的地方,说是义庄,也只是用泥和茅草糊在一起,随意找了几块木板盖在上面,门口悬挂着两个破败不堪的灯笼,散着惨败的光芒,远远看上去着实有些鬼魅。
陈养紧紧扯着简平芜的手,简平芜笑了笑“走吧,去跟里面的朋友借点东西过冬。”
说着便扯着陈养往里走,到了门口,简平芜抬头看了看灯笼,脸上多了一抹喜悦之色,而陈养的脸色变得十分惨败,看样子是吓坏了。
简平芜将陈养的反应尽收眼底,她伸手推开了义庄的大门,陈旧的大门发出一阵令人战栗的摩擦声,简平芜脸色平淡的牵着他走了进去,义庄内一片漆黑,简平芜对陈养说道“你且在这里等等,我去将外面的灯笼取来。”
两人刚进门,离着灯笼并不是很远,所以陈养点点头答应了。
简平芜回到门前摘灯笼,看着陈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冲他笑了笑,随即伸手将门拉上。
门里的陈养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他朝门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简平芜打开一条门缝干净利落的将灯笼丢了进去,接着将门关上。
站在门口揣着袖子慢慢悠悠说到“想要出来,先把木板拿下来。”
已经扑倒门口的陈养又哭又闹,甚至使劲踹着门,简平芜看了看单薄的门板被踢的瑟瑟发抖,叹了一口气接着喊道“别做徒劳无功的事情了,蜡烛还有一半,你若是快点兴许能在蜡烛着完之前拿到木板,可你再这么哭闹,今天晚上你就陪着门里的那些朋友呆着吧。”此话一出,门里的哭闹声戛然而止,不多时低低的抽泣声传出来。
简平芜笑了笑“你不是说要做皇帝吗?皇帝可不能怕死人。”此话一出,门里的抽泣声渐渐小了下去,不多是里面传来一阵木头的咯吱声,简平芜站在门口,负手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门里传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巨响传出,简平芜皱了皱眉头,但依旧没有打开门的意思。
不多时,门里传出一阵微弱但坚定的声音“我拿到了,放我出去吧。”
简平芜笑了笑打开了一道极小的门缝“你先将木板给我。”
等到门缝里伸出木板,简平芜将门打开,门口,陈养手里紧紧攥着快要熄灭的灯笼,倔强的咬着嘴唇,看见简平芜,他伸手胡乱的摸了一把脸上的未干的泪水。
岂料简平芜拉着他伸手走了进去,陈养挣扎了一下,随即便任由简平芜将他拉了进去。
捏着灯笼的简平芜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义庄里的尸体着实不少,很多都是随意丢弃在角落,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十分骇人。
她抬头看了看已经漏风的屋顶,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是怎么上去的?”
陈养指了指角落,简平芜这才注意到有一处角落里三具尸体相互挤压,“仅仅凭着这个你也上不去吧。”
陈养点点头“之前那个位置上有个灯台,我上去之后它掉下来了,后来我就从上面跳下来了。”他指了指那个位置,简平芜不置可否“走吧。”
两人抱着木板离开义庄,顺着来时的脚印艰难的往回走,“还怕吗?”简平芜拖着木板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
陈养摇摇头“不怕。”语气中的勉强显露无疑。
等到家的时候,天上开始飘起茫茫大雪,简平芜松了一口气“倒是省心不用去收拾脚印了。”
息一直等着二人归来,等陈养进屋的时候,已经是累坏了,招呼了一声便草草睡下了,火堆旁只剩下两人无言相对而坐。
简平芜拨了拨火堆“息,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可好?”
息愣了愣“阿简为何如此发问?”
简平芜笑了笑“你明知道我是凉国的重囚,虽然得到赦免,但将我救出怕是也要冒着被凉国追查的风险,你敢顶着这份风险救我,以及陈养对你的依赖程度,还有这身衣服。。。若是我没猜错,你怕是卫国贵族吧?”
见息依旧不言,简平芜接着说到“今晚我带他出去,他告诉我,大丈夫文能安邦定国,武能征战沙场,且告诉我这是你教他的,若你真是一个奴隶,怎么会懂这么多,况且你手上虽有粗茧,但并不是长年累月造成的,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火堆中的木柴发出阵阵爆裂声,息的表情在火焰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她笑了笑“阿简在狱中一年有余,依旧是锋芒未减,不愧是国士。”
她顿了顿接着说到“往昔不可追,再多的繁华也成了过眼烟云,现在阿简面前的,只是一个亡国的奴隶,一个飘荡在他国的孤魂野鬼罢了。”
两人相对而坐,简平芜看着眼前的火堆笑了笑“陈养。。。。真的是卫公之后吗?”
息叹了一口气沉默半饷后开口“是与不是如今又有何意义?阿简彻夜忙碌,实在辛苦,先休息吧。”丢下这句话,息便离开了。
简平芜饶有趣味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伸手扯过破旧的棉被在火堆旁睡下,竖日,两人谁都没有主动提起昨晚的事情,简平芜趴在屋顶上背上扛着木板,修补着屋上的漏洞,息和陈养两人忙着收拾着院中的积雪,三人忙碌了一天,原本漏风漏雪的破旧房子终于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景元四年三月末,三人相携离开,简平芜站在城门前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站着一人,一袭粗布白衣,一袭长发用海棠花枝挽起,脸上酒窝浅浅,眉宇温和,看上去一副书生模样。
简平芜拍了拍陈养的脑袋,“你与息先去前面等我。”说完,朝书生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