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平帝此言虽显隆恩,却惹朝野非议。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必此后亦不得安宁云礼慎重之言,何尝不是告诫?
却不知窦党之意如何?偏关城内又该人心浮动了
若说京师之中何处最为繁华,莫过于西江米巷,北靠五寺六部各衙门,南邻护城河道,御道直穿而过,既是达官贵人玩乐之所,又是平民百姓流连之地。
临近御道,位于西江米巷东侧的竹里溪茶馆更是文人墨客会友之地。听闻曾有寒门士子在此吟诗作画,却得朝中贵人青睐,以此入其门一跃而起,至此,竹里溪名声大噪。
其后东家虽从未显于人前,然既有贵人在此品茶,寻常人自不敢滋事。
这一日,竹里溪又迎来两位显贵。
当先一人着云青色雁锦袍,身披大氅,虽拄竹杖却仍是身姿挺拔,铮铮如竹,正是永嘉侯世子云礼。另一位身穿湖蓝色直裰,虽眉清目朗,神色却很是沉静不似年轻人,则是沈家三少爷沈清远。
仔细说来,通州沈氏在京师并不起眼。永明政变时,曾为首辅门生的沈四爷虽因丁忧躲过清算,沈家却屡受打压,俱是升迁不得。然沈家三房却是特例,先是沈五姑娘受县主之封,后有沈三少爷为陛下敷陈经史,可谓隆恩旷典。
早闻沈三少爷为人端方,日夜与经史为伴,可不曾见他流连于巷陌。而今见两人联袂而来,则更使迎客的小厮惊了一惊。
要知皇城根下,好事者自古有之。
永嘉侯府与沈家之事虽未明言,坊间却有一二流言,如永嘉侯世子与沈家五姑娘心意相通,然两家却未有媒妁之言。先帝尚在时,曾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后却又不了了之。
及至永明末年,沈氏女得朝野赞誉,随军西征,而今已是两年有余,婚姻之事却更是无甚踪影。
而沈清远正是沈五姑娘嫡亲的兄长,其与永嘉侯世子虽说有郎舅之缘,关系却甚是惨淡。听闻两人同朝为官许久,竟未有半分交谈。
想来也是,永嘉侯世子既传出爱慕之意,却迟不下聘,何异于毁人声誉?永嘉侯府自诩为高门大族,然此行比之地痞流氓有过之而无不及,沈家又怎会好言相待?不想今日却一齐来茶馆莫非两家意在再续前缘?
小厮将人领进雅间,转身便跟人闲聊此事,想必不足半日,京师对此又是流言四起。
小厮的一番举措自然逃不过两人之眼。
“世子此举何意?”沈清远微沉着脸。
云沈婚姻之事,自永明政变后,便渐渐销声匿迹,他们亦断了往来。并非两家关系破裂,实因沈昭如今尚在西北,而朝局未稳,是以避免争端罢了。今日若非盛情难却,沈清远必不赴会。
“事态紧急,子谦不得已而相邀。”云礼依旧是谦谦君子的模样,诚心实意地解释,“前两日,今上之言”
沈清远当即敛容,目光环视四周,颇有几分谨慎之意。
云礼见此便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事关沈姑娘,子谦定不会大意。”
他见沈清远并不言语,又问,“维遐兄伴君左右,可知其意?”
沈清远便想起那日朝会后,他照常为端平帝讲解经义,对方却问前朝怀远侯是何人,显见对朝臣所书颇为上心。他自不敢有半分敷衍,照实言之。
端平帝听后便指责朝臣孤陋寡闻,直言沈昭尽忠职守,他们却以狂妄之辈比之,岂不使人寒心?
遂赐礼以抚之,沈清远自是固辞不受,端平帝便言沈氏皆是忠臣。他遂将此事告知云礼。
云礼闻言便叹了口气,“此事恐是因我之故。”
沈清远闻言怔了一下,“与世子何干?汝宁风头正盛,难免遭人攻讦。今上亦不曾多言。”
“圣心难测。”云礼摇摇头,“眼下今上虽不计较,焉知日后如何?况且事已至此,今上却仍不召沈姑娘回京,莫非偌大的朝堂,竟无人可守边关吗?”
沈清远闻言不由得皱眉,“朝中良将虽多,然今上却孤立无援,难免想留一二耳目。”
“维遐兄果真如此想?”
沈清远一时不敢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