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宁努力地向黎安琪扯出一个笑容。

只见黎安琪噗嗤一下就笑了，说：“你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杨宁在桌子底下扣着手指甲，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的演技还是这么拙劣，小心思还是一下子就被别人看透了。

“妈妈，妈妈，我今天考试又是第一名噢。咦，这位叔叔是？”

“是你的爸爸，宁宁说好不好？”

“好！宁宁终于再次有爸爸了。”

她努力地向妈妈和叔叔扯着笑容，她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要上扬到耳朵边了。

“看，宁宁都说好，这次你放心了吧。”

叔叔一边握着妈妈的手，一边握着她的手，大家都在笑着。叔叔走了之后，妈妈拉着她的手：“宁宁真的可以吗？”

“嗯，是的。”这次她的笑容更灿烂了。

“那怎么笑得这么难看，像哭一样。”

糟了，妈妈要不开心了吗？她马上摇了摇头，继续露出她雪白的牙齿说：“是高兴得要哭了，真的，妈妈。”

“好，那就好。”她看着妈妈再次绽放的笑容，心里安定了下来。但妈妈可能不知道，她在紧紧握着书包上挂着的草莓熊，那是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再扣，指甲要没有了。”

杨宁的思绪被黎安琪的声音带了回来，她抬起头发现，黎安琪的咖啡已经喝了一半了。

“怎么你不喝吗？”

“美式，太苦了。”

“是吗？苦、酸、甜、香、涩，我反而觉得，这才像人生。”

杨宁拿起她面前的那杯咖啡，慢慢了喝了一口，褐色的液体在她的口腔里缓缓流动，经过她的牙齿、舌尖、舌边、舌根，酸、苦、涩，她只好强硬咽了下去，接着对黎安琪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我们是同路人。”

“嗯？”

“也对，你被保护得像只小绵羊，怎么会和我一样。”

“嗯？”

杨宁心想，黎安琪究竟在说什么，她怎么完全听不懂，冷静一点，问题归根结底在于娃娃。

“那个，你是不是因为我送娃娃给韩商洛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

杨宁瞪大眼睛看着黎安琪，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啊，那你意思是……”

“今天我找你的事情，与他无关，这样说明白吗？”

“那就是……”杨宁指了指自己，“我？”

黎安琪点了点头，“我想知道，草莓熊对于你的故事。”

“它，它不就是一个娃娃嘛，能有什么……”杨宁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小到自己都听不到。

“一个娃娃吗？那给我好了，反正可以重新买。”

“不行！”

杨宁斩钉截铁地说，音量比刚刚提升了好几倍，导致安静地播放着抒情音乐的咖啡厅里，周围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她不好意思地对着大家微笑致歉。

“嗯？”黎安琪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草莓熊，动物总动员里面的一个角色。”

“我知道，还是个反派。”

杨宁停顿了一下，果然大家都只知道它是个反派，没人真正了解过它的经历。

“它和那种反派不一样。”

黎安琪没有回答，默默注视着她，意思似乎是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它其实挺可怜的，主人一次的出游就把它遗忘了，它还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家去找主人，结果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被取代了。”

“我们迷失方向，被人抛弃，没人爱、没人要。”

黎安琪抿了一口咖啡，放下咖啡杯后，缓缓说道。她的声音很轻，配合上抒情的音乐里仿佛就像是电影里的独白。

杨宁愣住看着黎安琪，她没想到，对面这个看着越来越不好接近的朋友，暂且继续把她称呼为朋友的人，居然把那部电影，那部她的爸爸离开后再也没有触碰过的电影中的台词说了出来。

“你……能懂？”

“所以我一开始才说，我们是同路人。”

“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反派。”

“也对，人们都说它看上去是粉红色、毛茸茸的，闻起来还有香甜的草莓味……”

“只是这憨厚可爱的外表下，有一颗阴暗扭曲的心。”

“不，不是这样的。”

杨宁拿起她面前的咖啡杯，猛地把剩下的咖啡都灌进了喉咙。咖啡早已经凉透了，酸涩的滋味貌似更重了。

黎安琪默默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也没有进行阻止。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坐在她们周围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杨宁终于似乎下定了决心，坚定地看着黎安琪。

“那你能保证不和别人说吗？你是第一个知道的。虽然我不知道，同路人意味着什么。而且对于你，我也还存在很多疑问。”

四目相对。

“好，那我一个秘密换你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