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君楼做过许多为所欲为的轶事。比如说，有见不得我名气压她一头的好姐妹，对我暗中使绊子，我便悄悄将她贴身衣物剪无数个窟窿。

再比如，我脸上不小心长了些肉，不大美观，慕娘罚我一天不准吃东西。我总是偷偷溜进后厨，趁厨娘不注意时吃光她刚为客人做的菜，盘子上的油都舔得干干净净，制造一种她压根没做过的假象。

更有甚者，我因为贪玩，月末业绩不佳，慕娘狠心克扣我工钱时，我会毫不犹豫砸了慕娘钱箱的锁，取走我应得的那份，并栽赃给对我暗中使绊子的好姐妹。

如今我想明白了，先前一切为所欲为，那都是建立在已知的前提下。我胆大妄为，是因为他们或不跟我计较，或拿我没辙，彼此知根知底。

眼前这个人，素昧平生，我再好奇，再想揭开他面具，也不免隐忍下来。他手边的那柄剑染着血色，剑锋下惨死的鬼魂自不在少数。没有人会嫌自己活得长。

水喝完，他精神好了些，目光清冷，扬起杯子要我再给他倒一杯。

我接过杯子，刚走到桌前，慕娘轻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眈眈，宁少爷到了，指名要听你弹的曲儿。”

闻声，他警觉地握紧剑，若慕娘推门而入，最坏的结果是梦君楼发生一起命案。我安抚住他，示意他噤声，好在慕娘只是唤了一声便离开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眈眈正是我的艺名。梦君楼初开时，我其实也有个好听的名字的。

因为当时有位客人喝醉了酒，妄图对我行不轨之事，但醉得踉踉跄跄浑身无力，结果反被我伤得体无完肤。但我是清倌儿，他出格在先，医药费怎么都算不到我头上。他怀恨在心，不仅在亲友中大肆宣扬，且见个人就骂我是老虎，导致我是老虎的名气大过了梦君楼的名气。慕娘审时度势，顺应潮流，充分利用老虎和我的关联，将我的名字改成眈眈，虎是眈眈，虎视眈眈，眈眈就是这么来的。

慕娘走后，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我面色如常，并没有淡淡的失落。说到底，她都是养育我长大的人，供我吃穿住，虽然偶尔对我压榨剥削，但我绝对没有半点盼她出什么意外的想法。

一杯一杯地倒不太能解渴，我大方得很，直接将水壶递给他，并叮嘱他喝完水就自己走吧，我早就习惯了助人为乐这种小事，如果非得要说感谢的话，留张字条就好。

遂抱着琴，掩门出去。

迎面碰见隔壁的隔壁的雪仙子朝我徐徐走来，着一袭白裙，风采出众。很显然，宁少爷也是招了她的。

我和雪仙子从不会争风吃醋，关系很瓷实，不同于好姐妹的瓷实。我的艺名叫做眈眈，熟识的人喜欢这样唤我，慕名而来的客人则唤我的名号，琴仙子。

我起先以为，琴仙子和雪仙子是天下难得的知音，因为不管我弹什么调子，她的舞步总是跟得上，且与我的曲风很搭，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