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梦君楼外的长街停了副步辇，是大楚王室的规格，这便是慕娘口中的贵客。

我和阿雪齐齐被唤去紫花轩，仆从拥着一位容貌俊秀的男子。行礼后听闻座上是大楚国六公子景珩，是君上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年纪轻轻便誉满朝野上下。

他要我们演绎的是大楚名曲《卿归》，我和阿雪的拿手好戏，昨日练过无数遍，但我却隐隐担忧起来。

传言公子景珩已过弱冠之年，却迟迟未有婚配。开演前，我提醒阿雪，舞跳得寻常一点就好，若跳得太好太媚，被六公子看上，永远都别想再见到你的琨哥哥。我也打算琴弹得懒懒散散，故意走几个音，毕竟我比阿雪更危险些。倘若是被六公子看上，我的呆瓜怎么办。

《卿归》的调子偏深沉舒缓，我故意弹得急促热烈，阿雪的舞步也七零八落，险些跌倒，座上的公子却听得看得极其认真。一曲舞毕，他率先领着众人拍手称好，并赏下我和阿雪吃的喝的，邀我们入座。

我严重怀疑景珩大抵压根不懂音律舞蹈，已经烂到这般田地，甚至立伺一旁目不识丁的慕娘都几度握拳要捶我们，他竟还觉着好。

“不知两位姑娘，可否去府上一叙。”

待到我和阿雪落座，他突然说到，声音朗润悦耳。

他是君上之子，位高权重，我们欢场女子自然是没有资格拒绝的。慕娘在一旁欲言又止，却也无奈，似乎已经打定主意把我们卖掉。若我和阿雪进了他府上，只怕再难出来，等待我们的，会是密不透风的金丝牢笼。

一定全是我的责任，是我生得太过好看，连累了阿雪。

“公子见谅，奴家近日染了风寒，只怕要扫公子的兴。”始料未及，耳畔传来阿雪清冷的声音。忤逆公子的美意，这是重罪。不知道阿雪哪来的勇气，我偏头望了她一眼，已经在合计她死之后，给远在边关的孟琨写讣告时，抬头要写什么字。

“姑娘要多照顾好自己，我会差人送来良药。”

景珩的反应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只是举起爵杯，一饮而尽，微微一笑。

阿雪轻易摆脱了困境，他没有动怒，我虽然诧异，却也很容易理解。究竟他看中的是我，阿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去不去无伤大雅。我可就遭殃了。

我甚至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以回房换衣裳为由，带上呆瓜和钱亡命天涯。

惴惴不安半晌，最后却等来一句：“雪姑娘舞艺倾城，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告辞。”而后，他领着仆从从我们身边经过，径直离开了梦君楼，压根没拿正眼看过我。

我，这是被无视了吗？

生平第一次，我百思不得其解，略微回想，恍然大悟。显而易见，公子景珩脑子可能出了问题，不光品位不行，眼光更是差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