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牧言曾经设想过很多次被对方质问的场景。他以为自己大概会心虚，会无言以对；他可能会被少年误会，也可能会让对方更加悲伤——然而此刻少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像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不，我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牧言面不改色地回答。

“嗯。”萧逸灏轻声应道。

房间内只有方母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以及纸张翻动的声音。

“我们不是要、要求你现在就跟我们回家或是怎样。”方母哽咽着说道，一旁的方父则握紧了她的手，“你想回学校，我们可以送你去任何一所你想去的学校；你想自学，我们也能提供最好的条件；哪怕你什么都不想做，我们也能养你一辈子——我们只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低声说道：“身为一个母亲，我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吃了那么多苦，我却毫不知情。”

萧逸灏沉默不语，双眼中满是茫然。

许久，他才喃喃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呢……”

“孩子，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方母略带期盼的看着他。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着瞥了一眼身旁的牧言，开口道：“嗯，好、好的。”

“去书房吧，那里隔音好。”牧言建议道，“你们可以慢慢聊。”

牧言已经不再担心方父方母会说出什么伤害少年的话了——他们的不安与痛苦他全部都看在眼里。

他看着二人关上了书房的门，顺便拒绝了0001监听的提议。

客厅中，父子两人持续沉默着。

牧言率先打破室内的沉寂：“爸，小宇您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怎么办合适？”方父反问道。

“我不知道。”牧言干脆地回答。

“让我和你妈再想想，让我们再想想……”方父点燃了一支烟，却只是单纯的夹在手指间，“十多年啊，真是转眼就过去了，我还能记起他刚出生时的样子……”

方父絮絮叨叨地说起当年方泓宇出生后的事情，这个总是满脸威严的男人在这一瞬间迅速老去，他的面上浮现疲态，脊背也不复挺直。

牧言没有插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你说，这孩子刚出生时是什么样子呢？”方父突然话题一转，“是不是和小宇一样皱巴巴的，还有点丑？”

“我们已经错过这个孩子十几年了啊……”

牧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方父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当然知道萧逸灏刚出生时是什么样子，手中的资料囊括了少年全部的照片，自然也不会独独漏掉他婴儿时期的照片。

命运大约跟这对夫妇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突然得知养育了十几年、视若珍宝的孩子不是亲子，而素未谋面的亲子则因为养子的原因受到难以弥补的伤害。

……

萧逸灏和方母二人在书房里待了约有一个小时，出来时二人俱是眼眶泛红。

“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讲。”方母站在玄关处，对着少年细细地叮嘱道，“如果不愿意找我们，跟你哥开口也一样。要不还是让阿言留下照顾你吧，我还是不放心，正好你们兄弟两个也能培养一下感情。”

少年自以为隐蔽地看了牧言一眼：“不用了吧……”

牧言打断他，笑眯眯道：“我觉得可以呢，那我等会就回家收拾一下东西，今晚就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