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白惯例在院中树下沐浴着夜色打坐。

“我知道你的心思。”娇软的声音打破渊白的冥想，渊白睁开眼，宁萌妍冷着眸子站在他身前。

渊白眸色一闪，面上却不显，只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最好离亦亦远一些，你们不是同一路的人。她是妖，你是人。”

“对，你们人类没一个好东西，离我们远一点！”圈圈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脸上是和平时不大一样的冷淡。

“我不知道在你们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是相信我，人和妖其实没什么两样。”渊白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平和，心中却在苦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种话。曾几何时，他也抱着和圈圈她们同样的想法，认为人妖殊途。只不过相反的是，在他看来，妖类天生向恶，人类才是天道下正大光明的存在。

宁萌妍嗤笑一声：“别假惺惺了，虽然我之前一直生活在荒原内，但你们人界的事情我也听说不少了。若是没什么两样，为什么你们人类会有捕妖人来猎杀我们？”

圈圈也附和道：“明明就是想杀了我们用我们的灵丹和妖丹做药引，满足你们人类的贪婪，还说的好像自己是降妖卫士，我呸！你倒是说说，我们妖有哪一次主动伤害过你们人类！倒是你们人类，只要有迷路到人界的妖怪，都被你们虐杀！”

“若是妖界真的想伤害你们，就你们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根本不会有机会碰到我们一根毫毛！”

渊白没办法去和两个还没长大的小妖精去解释这些，更何况，曾经他也像圈圈和宁萌妍一样，以为这个世界白就是白、黑就是黑，人类自然是正道，而妖怪就是邪魔歪道。

可随着在妖界的时间增加，和对容亦的了解加深，渊白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人类中也有坏人，妖类中也有善妖。

渊白自己念了几十年的佛经都参不破的偏见，如何再去说服这两个小妖精。

更让渊白暗自感到好笑的，一个是前世和自己纠缠致死的花魁娇娘，另一个是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打败的妖王混沌，如今竟一个两个都被自己前世弃如敝履的容亦收服，自己反倒跟在后面吃醋。

“我不能答应你们。”渊白开口道，“自我入佛门那天起，就应了断凡心。”

渊白右手抚上胸口：“我曾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献给佛理，如果没有容亦，可能我也会是这么做的。”

“但自从遇到了容亦，”渊白像是想到什么，嘴角绽放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我才知道自己前半生活的是有多么的狭隘。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我的心脏是真正在跳动着。”

“你！”圈圈性急地听不下去，拉开架势就打算给渊白点教训。

渊白没有躲闪的意思，目光坦荡地看着圈圈：“我不会放弃，现在更不相信人妖殊途这种说法。就算是容亦自己来阻拦我，也没用。”

圈圈终究还是没有动手，被宁萌妍拉回了房间。

看着二人气得都有些不稳的步伐，渊白轻轻笑出了声。连和自己有过节的气急败坏的小妖怪都不会主动伤人，自己曾经的那些偏见到底是从何而来？

落叶飘落，渊白脸上却如春水初融，带着释怀的笑意。

*

“亦亦，你有没有觉得，小馄饨好像长大了一点点啊。”圈圈抱着小馄饨，不满地抱怨道。

才两三天而已，小馄饨原本肉嘟嘟的脸蛋已经有了瓜子形状的轮廓，摸起来没有了以往的那种Q弹。

“好像是有一点，”容亦刚给小馄饨做了蛋羹，听见圈圈的抱怨，也仔细端详起来，“确实是长大了一点，连小衣裳都有些短了呢。”

渊白眉心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小家伙才几天就长得这么快，假以时日……

“毕竟妖界灵气比人界多多啦，长得快也是正常的。你看我的小果子，都快开花啦！”宁萌妍抱着小果子，抢先吃了一口小馄饨的蛋羹。

“呜呜！哇……哇哇！”小馄饨还不会说话，只能用为数不多的音节向这个偷吃的坏姐姐表示抗议。

也是是因为同为妖怪的原因，或者是小馄饨长得太可爱，圈圈和宁萌妍对小馄饨倒没有一开始时对渊白的敌意，丝毫不把小馄饨当成情敌。

渊白却始终敏锐地对这个年幼的异性抱有微妙的敌对感。

小馄饨仿佛感受到了渊白的视线，又对着渊白咿咿呀呀地叫起来。

“他在叫你呢。”容亦抱过小馄饨，问到小奶娃身上香香甜甜的味道，忍不住在小馄饨脸上亲了一口，又递给渊白。

小馄饨咧大了嘴傻笑着看着渊白，可渊白怎么看怎么觉得是炫耀。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容亦手中接过。

刚抱进怀中，就听见宁萌妍“呀！”的一声惊叫，紧接着渊白就感觉到手上流过一阵温热的暖流……

“应该……不是吧……？”渊白努力维持着假笑，咬着牙问。

“噗嗤……童子尿，大吉大利，对身体有好处的！”容亦憋着笑，一本正经地安慰道。

圈圈早已毫无形象捧着肚子笑瘫在地。

而始作俑者，正若无其事的被容亦抱回怀里，揣着两个小梨涡对着渊白笑的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