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刚过,江府已经安静下来,用完晚膳后江耀庭独自去了书房处理公务,江怀璧回了墨竹轩,却并没有待多久。
天色慢慢暗下来,院子里的树木染上一团团的阴影,四月份的风正和暖,夹挟着花木中的淡淡清香充盈了整个院子。于院落一角栽种着一小片青竹,斑斑驳驳的竹影在朦胧的月光下微微颤动。
江怀璧才换好一袭黑衣,木槿正给他束发,以便出行能更方便些。
“公子,老爷不是说不让您管这件事吗?这大晚上的,上次去方府还碰到沈世子,这一次可是要去皇宫,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些?”木槿束好发,将梳子搁到一旁,转头蹙着眉,担忧道。
“这冒险的事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阿霁进宫于谁都不好。我明日启程去晋州,说不定选秀的时候我还回不来,这中间变数太大,只有从根源切断,才能以防不备。”
木樨刚好进来,将江怀璧所需暗器等物品放在桌上,又清点一次才道:“公子,东西都备好了。这次公子打算带谁去?”
江怀璧转身,一眼看到门外躲躲藏藏露了面又不肯进来的稚离,她将目光移回来道:“谁也不带。宫中到底危险,且宫里侍卫巡逻也紧密些,我一个人去更方便,遇到什么情况也好见机行事。”
语罢看向门外的稚离:“稚离进来吧,在门外站着做什么。”
便分明看到稚离跟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走进来。
木槿大奇,哈哈一笑:“稚离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走个路还不好意思了?”
稚离脸微微一红,眼睛偷偷瞄了江怀璧一眼,咬了咬唇开口道:“公子是不是,嫌弃稚离,拖……拖后腿了……”
木樨木槿齐齐盯着他看。
木槿开玩笑:“公子你看稚离总算能说两个字以上的句子了,好有进步。”
江怀璧眼角带着轻笑点头,“的确有进步。”
而稚离的脸已经胀得通红,看不出来究竟是着急还是害羞。
江怀璧又道:“我一个人去比较方便行事,木樨木槿我不是一样没有带。你别多想,守好墨竹轩便是。”
稚离垂首不语。
江怀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取了桌上的物品,又叮嘱一声便出门了。
待得墨竹轩安静下来后,木樨到院中问了一个小丫头:“老爷大概什么时候歇息?”
那小丫头茫然半晌才慢慢吞吞道:“之前许多年都是亥时歇息的,但自从夫人去世后老爷的作息便不确定了。前儿个晚上只在书房半个时辰早早就睡了,但昨晚奴婢听说已经子时老爷书房还有灯亮着呢。”
木樨忧心地皱眉,叹口气教那小丫头下去。
公子出去是特意交代过不许惊动老爷的,若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皇宫宫墙外。
一个低等的守门侍卫正鬼鬼祟祟地蹲在杂草丛里,半晌后侍卫从草丛里出来,提了提略显宽大的裤子,四周看了看确实每人后才踏出去。
堪堪那时,江怀璧轻巧地自墙头一跃而下,手中暗器顺势而发,侍卫只觉后颈一痛便不省人事。
据情报说宫门处侍卫一炷香时间巡逻一次,此时据上次侍卫来过已过了许久,江怀璧没有犹豫,迅速换上侍卫衣服,顺便拿了腰牌,将晕过去的侍卫丢在墙角一处枯井中。
她伸头看了看枯井的深度,自己爬上来是没有可能了,他醒来也估计得明日早上。暗针除了能让人晕过去,还有安眠作用,他明日醒来估计也只能记起今晚在草丛里如了个厕,然后睡着了的事情。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叫喊:“常天甲!你上了个茅厕怎么慢吞吞的……头儿叫我们过去呢!你刚来的还不懂,这要是怠慢了头儿可有你苦头吃的!”
江怀璧心下微喜,这常天甲是新来的,万事都能好办些。
他装作慌慌忙忙的样子,将帽子上的草叶儿拨去,没往头上带便急匆匆弯着腰跑过去。
“来啦!”她刻意放低声音,压着嗓子。
转过墙角发现有五个侍卫在那里等着。
中间瘦瘦的高个子面上已露出不耐的神色,旁边的小个子看了看高个子的脸色,立即斥责:“小常子你怎么才来?我们今日第一天进宫,是要去拜见拜见头儿的,你不能让大哥等着你一个人啊……”
江怀璧立马低头,万分愧疚:“让大哥久等了,是小弟的不是。……那既然要去见头儿,咱们赶紧去吧,晚了就不好了。”
高个子没接她的话,转身说了一句“走吧”,其他人便都跟上。
这几个侍卫都是新来的,但是尽管刚来第一天,几人就已排好坐次,高个子他爹与大内总管太监的某个干儿子沾亲带故,因而他本人顺理成章地成了这六个人中的老大。
他们说是见头儿,其实也不过是另外一个侍卫,因着进宫早有资历,品级虽只比他们高了一点点,但已经通过各种方式扩大人脉。
是以才有机会带了个几十人的队,算是个小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