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了看周围,流露出疑惑、无助的神色。
知里子忍不住朝可怜的少年快步过去。
少年看起来至多十三、四岁,在应该上学的平日做邮件递送,肯定有不得已的难处。
他赖以生存的信件落了一地,知里子蹲下快速整理起来,手上渐渐积累起一沓。她注意到,信封上张贴的邮票、盖的邮戳有点奇怪。
没来得及在意,知里子听到少年的声音。
“不用捡的,都是废话连篇、看了完全是浪费时间的信。收到这种垃圾邮件,谁会高兴啊!”
和她想的,截然不同。
知里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拿着信件站直,又稍稍伏身,视线和不高兴的少年齐平,与他近距离四目相触,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丢掉也没关系、充斥着废话的垃圾邮件?”
“那个一看就知道吧。奇怪,又要我一五一十地说吗?”
知里子垂眸,瞧手里的第一份邮件,字迹端正。
封口封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拆封的痕迹。
她一看就知道,但不理解。
知里子颔首,“对,我知道这封很可能是充斥着废话的邮件。那你刚刚和我说的话,是不是你知道、我也知道、所以毫无意义的废话?”
“……唔。”
少年歪头挤出一声。
眼睛一眨一眨,如新绿的嫩芽。
“那你为什么要说呢?”
“既浪费你说的时间,又浪费我听的时间,不是吗?”
“既然你可以说废话,那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写废话,这不太公平吧?”
知里子不疾不徐地接连反问。
少年不服气地沉默,撅起嘴,如紧紧盯住她的猫。
“今天天气真好,阳光落下来真暖和,这颗糖真甜啊,”
知里子空出手,从外衣口袋摸出准备搭新干线吃的千纸鹤糖,递给少年,“如果我说起,这种绝大部分人都能感受到的客观事实,是废话吧?”
“真喜欢你这种事情,我要在给你的信里写一百遍——第一遍,是告诉你,你知道了。那从第二遍开始重复的信件,都是已经知道、看了纯粹是浪费时间的内容,可不论收到几遍、都不会厌烦、想重复阅读和珍藏的废话吧?”
知里子放轻声音,用最简单易懂的典例。
要说废话,情书、日常沟通、人情往来,绝大部分听来都没有任何意义,可以称之为就是需要说、就是需要回应的废话连篇。
从事邮件递送工作的信人,随意丢弃信件,绝对会被付费的寄件人投诉。
这种主动丢弃、自己不明白现状、一切无所谓的态度,无疑会被开除。既然遇到了,是她主动疾步过来,就稍微花点时间,离进站还有一会。
知里子考虑着。
少年利落地剥开糖纸,把糖扔进口中,一瞬眼睛变得闪闪发光了。
嚼着糖,他含糊地总结:“所以,大家都喜欢说废话。我这句也是废话。你是这个意思吧。”
“不论谁,都无法避免废话,”她回,“我这句也是。”
“充满爱意、无关紧要的废话就算了。把充满恶意的废话也好好送到,你的规矩真是——”少年很快恢复了敏锐又活泼的样子。
“不。不是规矩,是一个你可以这么做的提议,我希望你能这么做的期望。”
知里子把信件细致地装回他鼓鼓的包裹,调整皱起的挎包带,“认真做你的事情。至于处理恶意的信件,那是寄件人和收件人之间的事情。当然,你可以在保证自己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好心提醒他们。”
“他们现在都收不到啦。还有糖吗?你还有,对吧!”
少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理所当然地向她索要道。
他摊开的手掌和她一般大,指节上是新磨出的薄茧。
知里子呼出一口气,把口袋里为数不多的糖,倒出来给他。
少年毫不客气地把糖装进口袋,留下一颗立马拆开了,断言:“这是你乘车要吃的糖,全部给我了。你现在要去补充,对吧?”
“你想吃什么?”知里子看擅长提要求的少年。
“恩!我还没吃过现在的零食呢!我说的废话,你都能听懂,对吧?会忍不住走过来,给我糖,又买零食,你不会对我坐视不管的,对吧!”少年响亮地宣布。
“恩。”
她会好好把该进行义务教育的聪明少年,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知里子应了一声,耳边萦绕着少年欢欣又通彻的废话。
在她认真挑选零食时,叽叽喳喳的声音忽然不见了。
知里子抬首,少年不见了。
去认真做他的事情啦——告诉她少年去向的,就是乖乖等在店里、等不到无能调查员的名侦探。乱步对新干线一无所知,所以自说自话跟着看穿了是同一班车的她。
至于挑好的零食,知里子吃了糖,其它都交由乱步补充能量,作为给她分析不必担心少年的报酬。
知里子看气呼呼的乱步,又瞅给温泉蛋淋上酱油和味精的柯南,否定荒诞的联想。
柯南隐隐约约听到了烈酒爱好者的对话,他是第一名试验者。
她撞见的少年,绝不可能是因药物缩小十岁的乱步。
知里子思考着,奉太郎示意,四位应聘者提前到齐了。